临江仙引

第96章 选择

    舞乐部落,一栋专供客人休憩的“冰屋”内。

    这里的太阳探出头来,变成了暗红色,却始终不曾下坠。舞乐人却说,这是北疆特有的极昼现象,夜晚已经来临。

    小雨、水韵和锦楼用冰雪融化的水洗漱一番后,围坐在一张冰雕的桌几前。同外面冰天雪地、寒风萧瑟的场景不同的是,屋内竟然还生着炉火,暖意浓浓,却能保证“冰屋”不被热气融化,仨人免不了又是唏嘘感慨一番。

    小家伙的脸色本是越来越差,此刻,休息一番后,脸上的疲态稍显消退。

    “开饭了!雪牛肉,味道鲜美至极,只有在我们‘北疆’才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雪耗牛的肉哟!”屋帘掀处,献乐走进来,后面跟着俩个“舞乐”族人,抬了一个极大的食盒进来,那食盒上就放了“北疆”特产的一大块卤熟了的雪牛肉,犹在热气蒸腾。

    “小雨弟弟,水韵姐姐,你们几个饿坏了吧!快点趁热吃哟!”背后则跟着他的宝贝妹妹,漂亮可人的非乐儿。此刻,绿箫别在蛮腰后,一双纤手托了不知名的几盘调味料,摆在几个面前。

    屋内就迅速弥漫了一股熟牛肉的香味。

    “咕——,咕——,”吃腻了一路上的野味,难得见到烹调的如此美味的异域佳肴,小雨和锦楼的肚子都开始叫了起来。

    锦楼看到美味,俩眼放光,用手抹了一把嘴角涎下的口水,也不客气,双手开动,撕了大大的一块雪牛肉也不沾料,迫不及待地塞在嘴里大嚼,“好烫,唔——,好吃,好吃……”

    瞧锦楼“饿死鬼”的吃相,水韵摇头苦笑一下,对献乐兄妹道了声谢,用刀具切下一块牛肉,用食盘盛了,给到小雨面前,又切下一小块,才坐下来,开始进食。

    仨人风餐露宿久矣,蒙“舞乐族人”盛情招待,这才有了到家的感觉。尤其锦楼,开始狼吞虎咽、大快朵颐;小雨也精神见涨,小手挥舞,吃个不亦乐乎。

    “小雨,慢一点,慢一点,别烫着,还有其他菜。”非乐儿似是首次见到小雨这种吃相,抿嘴在旁笑着道。

    ……

    入夜,在献乐和非乐儿兄妹的安顿下,仨人分屋睡下了。

    奔波久矣,酒足饭饱后,没有什么比躺床上睡一大觉更让人舒心的事了。这里,舞乐人有着良好的警戒,不用担心大荒中凶兽猛禽的侵袭。不一会,锦楼的房间就率先传出了惊天动地的“呼噜——”声,震得屋顶的积雪也“簌簌——”而下。

    一个纤瘦的孩童身影溜出客房,左右逡巡一下,找准方向,向“舞乐”大族长义语的房屋潜去。那是一片并不起眼的“冰屋”,只是比普通的“冰屋”要高大了许多,通过独特的建筑结构组合在一起。

    孩童避开警戒的守卫,蹑手蹑脚地绕至一间“冰屋”的一侧——那是他记忆中“冰蚕”被拎进的房间,伸小手掀开屋帘一角,见屋内并没有人,闪身溜了进去。

    这是一间俩居的套间,外室的桌几上,放着那个精致的金色鸟笼,此刻,“冰蚕”化身的婴孩正万分沮丧地委顿在笼内。

    见到潜入的孩童,他猛的站起身来,顿时俩眼放光,来了精神。那婴孩用双手用力地摇晃笼壁,嘴里还发出“唦唦——”的奇异声音。

    笼壁的七彩炫铃发出道道奇异的亮光,伴随着“叮当——”的铃声传出,婴孩受那亮光所摄,不得不双手掩眼,仓皇后退,炫铃的亮光才暗了下去。

    “嘘——,”闯入的孩童也吓了一跳,这金笼与初见时似乎又有不同,竖起耳朵听听屋外并没有惊动护卫,才用手指比划个噤声的手势,冲笼中的婴孩小声道,“别害怕,我来救你。”

    笼中婴孩听得频频点头,一双大眼满是希冀的光。

    孩童围着桌几上的金笼转了几个圈,却发现金笼如同一件天然材质镂空雕刻的艺术品一般,没有笼壁,浑然一体。不知道义语是用何神通,将这婴孩装入笼中的。

    孩童脸上不由得现出焦灼,笼中婴孩眼中希冀的亮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你尽量退后一点……”孩童把心一横,伸手拔出背后负着的一把通体乌黑的剑来,作势欲劈下去。他是想直接毁掉这件金笼,这样才能放笼内的婴孩出来。

    那把黑剑也不是普通的剑,在孩童神敛加持下,剑身在这一刻发出幽蓝的光芒。堪堪要砍到笼壁上,就见笼子金光大盛,那圈七彩炫铃开始“叮当——”作响,比及刚才声音不知要大了几倍,孩童喘口气,额头已开始冒汗,他还想强行催动体内的真元,却发现金笼内的婴孩一脸惊恐地盯着自己身后。

    那孩童哑然回头,见“舞乐”的大族长义语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他身后,此刻,正双眼炯炯地看着他双手举起的玄铁剑,表情微微有些诧异。

    “伯伯,对不起,我想……”孩童将手中剑缓缓放下,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口中嗫嚅道。毕竟他是想避开大家,偷偷的做一件事,还有可能毁了人家的珍贵法器。

    “小雨,你想放它走?”义语的目光从剑上收了回来,语气出奇的平静。

    闯到这里来的孩童正是小雨。

    “是的,您说过,要不要用‘灵草’治病,我可以说了算……”小雨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略带倔强地望着“舞乐”的大族长义语。

    “‘万年冰蚕’为居大荒灵草之首,是多少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东西,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伯伯,我知道。”

    义语蹲下身来,双手抚上小雨的肩头,凝视小雨良久,才怜惜有加地道:“好孩子,你天性善良,不亏是我凌风贤弟的儿子,是你们炎龙人的骄傲。只是,你想清楚了,放走这不世出的‘灵草’,你可能做不得‘守护使’,再也无法实现你的大荒英雄梦……”

    “小雨,不可以这样,你会沦为平凡的人类,甚至……”帘门掀处,水韵和献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俩人一脸焦急注视着小雨。他们似是早就知道小雨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以,早已在暗中留意小雨的举动。

    小雨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回到被别的孩子嘲讽的从前?甚至是丢掉性命?小雨抬起头来,脑海中忆起往昔的一幕幕(平庸——受人欺辱——历尽艰险、勇闯大荒——开启神识——阴差阳错、身负重伤……往事如烟……),却最终仍是表情坚定地点了点头。

    义语轻叹一声,不再说什么。他从小家伙那倔强的表情上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曾是他们这一代人的翘楚,是大荒公认的英雄。

    他大手挥动处,囚禁“冰蚕婴孩”的金笼再次泛起了亮光,笼壁上挂着的“七彩炫铃”排成一列,恋恋不舍的离开笼身,“叮当——”响着飞到了空中,消失不见了。义语也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哇——”“冰蚕”化身的婴孩在桌几上站起身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惊喜,他绝对没有想到,落在人类的修行者手里还可以逃出生天,而且是在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家伙的帮助下。

    婴孩伸个懒腰,发出一阵轻松的嘘声,在小雨等人的注视下化为一道白光向门口疾飞而去。只有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他才会有安全感。

    他走的异常迫切,甚至来不及向小雨道声谢,等献乐和水韵等人追到门口,婴孩已经消失在并不黑暗的夜色中了。这里的夜晚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积雪折射着家家户户的灯光,真的是明亮非常。

    “它……走了……”献乐有点不知所措,回身看了一眼跟出来的水韵和小雨道。以他的聪明,仍然意料不到事情最终会是这么个结果。

    “嗯,”小雨点了点头,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