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压抑的可怕，人们耳畔听到的，唯余狂风呜咽。

    凌风，炎龙的骄子，是被人害死的；而且，是被自己的娘子害死的。那华氅之人，是清清楚楚这么说的；而他，又是子归口中的“爹爹”。

    “咔嚓——”的一声惊雷，浓云似乎已无法承载那惨淡的力量，雨水从天而降，淋淋漓漓，直直冲刷进在场众炎龙人的心里。

    子归一个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会害了相公的……”

    “沙沙——”的响声传来，那细雨毫不留情地浇在这可怜女子的身上，也滂沱了众人的视线，子归情绪越发激动，声嘶力竭的冲那“尊主”喊道：“爹爹，你说的是真的？你们对我相公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

    小雨眼看着这一切，如闻晴天霹雳，他双目泛泪，和冲刷而下的雨水混合在一起，一口玉牙几欲咬碎，心里在不停地呐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娘亲不可能害死爹爹……，那坏人为什么这么说？”

    从记事起，就一直以为爹爹是为加固“东方封印”、被封印中的邪恶力量杀害的。

    今天，却亲耳听到，是这些残忍的坏人，设下层层圈套，借娘亲的手和那邪恶的力量害死了爹爹。而那主谋之人，竟然还是自己的外公？

    不，他们不是亲人，这些人是自己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小雨年纪虽轻，是非已分，心中涌起滔天的恨意，整个人瞬间如同要燃烧起来。

    ……

    “嘿——，子归，你是我族的‘圣女’，说出凌正雷的下落，只有他，才知道‘天篆’去了哪里。找到‘天篆’，杀掉凌正雷，我们就可以凯旋而归了。凌驾于万族之上，无上的尊崇，取之不尽的锦衣玉食都在等待着你……”那“尊主”丝毫不理会义女的痛，他上前一步，俯下身来，循循善诱地道。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为什么非要靠杀戮让其他部族臣服呢？爹爹当初不是说，我们‘霜行’做的事，对天下苍生都是有益的吗？”子归抬起头来，面上泛起奇怪的详和之气。

    “一个万千部族都臣服在‘霜行’脚下的大荒世界，子归，你去想想……”“尊主”仰望天际，显是沉浸在自己设计的宏伟“蓝图”中，声音也变得兴奋不已。

    子归秀眸中的最后一丝期盼之光终于转暗。

    “如果我死了呢？”子归缓缓站直纤秀的身躯，宽大的衣衫随风舞动。没有人注意到，这柔弱的女子是何时将一枚细细的骨刺插入了自己的心脏，“没有我，无法启动‘霜行大祭’，你们将永远无法获得生生不息的强大力量……，那只会助长‘霜行’一族的扩张野心。再花时间去寻找新的‘灵媒’吧……”

    ……

    这下变起突然，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有人能想到表面柔弱的女子会做如此选择。

    人们眼前白光一闪，那“蚕蛹”就毫无征兆地出手了。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他白色的躯体已经瞬间前移，快得匪夷所思，已经用一只裹满白布的手掐着子归的脖子，将她轻松拎在空中。

    那可怜的女人就大张着嘴巴，像被蜘蛛捕获的猎物般，四肢伸张着在空中划水般的挣扎，骨刺虽插在子归的心脏上，却无法再继续深入。

    雨大了，大滴大滴的雨水落在子归挣扎喘气的嘴里。

    “蚕蛹”的瞳孔放大，盯着子归，充满怨恨地道：“你……还不能……死，我……在坟墓里……在裹尸布里……呻吟了十二年……尝尽了这世间……最恶毒的苦楚，你……却嫁人生子……享尽人生乐趣……这样死……太便宜你了。”

    ……

    那声音晦涩、沙哑，却分明是个少年的声音，似乎好乎已经不说话了，此刻出声，断断续续，却让人听得汗毛直竖。

    听着那的恶毒声音，人们似乎看到了那“蚕蛹”裹在布下的惨白面孔，因无边的怨恨已几近扭曲。

    “你太让本尊失望了，”那“尊主”似是也没想到昔日柔弱、乖巧的义女，性格会变得如此刚烈，这种意外令他变得狂躁异常。

    “好，好，这就是我的乖女儿，妄本尊苦心栽培你这么多年，霸业将成，你却为了外族要背叛本尊？”那“尊主”不甘心地大声咆哮道，“怪不得你给他生了孩子，看来你是真的爱上了凌风……，坏本尊大事者，其心可诛。没有你，本尊照样可以成就大业。你既然这样冥顽不灵，那本尊就成全你。还等什么，送她上路吧！”

    “便宜……你了……”那“蚕蛹”少年深渊般的眼睛望着子归，缓缓收紧那掐着她玉颈的手，雨水冲刷着子归的娇魇，已变得惨白，她的胸口，已被雨水浸染得一片血红。“蚕蛹”此刻如同索命的厉鬼，残酷地欣赏着那垂死挣扎的猎物。

    “放开她……”万长老忍不住怒吼。

    “放开她，放开她……”无数炎龙人群情激奋，振臂大喝。

    “子……轻……，弟……弟……”子归眼望着那“蚕蛹”少年深渊般的双眸，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那“蚕蛹”少年身躯突然剧震，掐着子归脖颈的手也陡然松开。

    ……

    “呼——”的狂风怒吼声中，“嗖——”的龙吟声传来，一柄幽黑的玄铁剑劈开夜幕，疾飞入人群中，直刺行凶的“蚕蛹”。

    那一剑，痴若流星，却又裹挟着风雷之势，威力惊人至极。

    围在身边的几名青衣人被那剑气击中，“哼——，哇——”的怪嚎声中，口喷鲜血，跌飞了出去。

    “好霸道的驭剑术，还有炎龙余孽在！”那“尊主”旁边的灰、白俩位族老暴喝一声，就欲出手，却被那“尊主”伸双壁拦下，厉声问道，“子轻，你在干什么？”

    “蚕蛹”少年的身躯就又是一震，似是也没想到来人一剑竟有如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势，他（她）身形连转，快如鬼魅，避过剑锋，抬裹满白布的左掌捏了字诀，一掌拍向剑身。

    “兹——，彭——”的声音传来，那疾飞着的玄铁剑竟然被他一掌拍中，挣扎着下沉挣脱后才再次飞入夜空。

    这些入侵者再定睛细看时，见夜幕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几岁的孩童，此刻已托了子归的身体，俯身在关心地看。

    紧傍在孩童身边的，是俩个气场强大的少年男女，一人持铖形兵刃，一人持巨形刀、盾，霸气地擎出护罩，护在孩童周围。

    ……

    警戒的众青衣人就有些错愕，仨人小小年纪，竟然悄无声息地突破新布的结界，潜在黑暗中，修为岂不是已不在“精英守护使”之下？

    但是，今日的炎龙已是砧板之肉，为了一举灭掉“五大族”之首的炎龙，“霜行一族”几乎出动了全部精锐，连闭关的炎龙大族长凌正雷也下落不明，谁又会送死般往这火坑里跳？

    “是小雨，是小雨，小雨他们回来了……”炎龙族人中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终于……出来了……，”那“蚕蛹”少年道，“知道……你们躲在暗处……”

    “娘亲，娘亲……”小雨无暇理会那怪物般的“蚕蛹”少年，焦急地呼唤。

    子归的双眼轻轻地张开了，“小雨，”她唤道，嘴角就有丝丝缕缕地鲜血流出，结成一片瑰丽的殷红，又迅速被雨水冲刷了下去。她努力地伸出右手，去抚小雨的脸，“娘亲的好儿子……”

    “娘亲，娘亲……”小雨俯下身来，一迭连声地呼唤，雨水混合着夺眶而出的泪水，沿着瘦小的脸颊滑落。

    “娘亲不行了……我不是个好母亲，没有能力照顾好你和你爹……”

    “不，不，……，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娘亲，”小雨摇头道。

    “小雨，不要管娘亲，逃出去……找到爷爷，活下去……，”子归脸上露出欣慰的笑，用虚弱的声音道，这弱女子重伤之下，生命已经垂危。

    小雨抬起头，眼露凶光，盯着那些入侵的坏人，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道，“小雨发誓，今天伤害你的这些坏人，总有一天我会杀光他们，给娘亲报仇……”

    ……

    “不……不……”，子归的声音越发虚弱，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雨，你一定要听娘亲的话，你俯耳过来……”

    小雨闻言赶紧俯身下去，把耳朵贴在娘亲嘴巴上。

    “不要报仇……不要报仇……他们太强大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爹爹的……咳……”她咳嗽声中，又吐出一口鲜血，人已在弥留之际。

    这纤纤弱女子眼望空中，那里狂风呜咽，雨水交加，她回光返照般双眸突然泛出勃勃生机：“你听，是风声，相公来接我了，来接我了……”

    子归面上露出个满意的微笑，双臂伸向空中，如同迎上了自己最心爱的人，终于，她力气用尽，慢慢闭上了眼睛。

    “娘亲，娘亲，你不要走……我不怪你，不怪你……”小雨声嘶力竭地呼唤，泪如雨下，这短暂的相聚，却成为了一生的永别，痛彻心肺的感觉令他双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娘亲的尸体上。

    ……

    风声大作，狂暴呜咽，如同在为这身世凄苦的女子鸣不平。

    “你们这帮畜生，我跟你们拼了……”万长老怒喝声中，一头撞向距离他最近的蛭长老。他的背上突然冒出一柄圆月般的弯刀利刃，那入侵的蛭长老用手持一柄断刀，轻易贯穿了万长老的身体。

    万长老也喷出一口鲜血，缓缓倒了下去。

    “跟他们拼了……”无数炎龙人呐喊着，冲破守卫，冲上前来。

    “咔嚓——”的寒光连闪，更多的炎龙人做了刀下之鬼。

    “呼——”的狂风嘶吼，雨挟风势，风助雨威，将“炎龙一族”议事的广场笼罩在风雨之中。

    “凌正雷，眼看着你的族人被屠戮，你真的铁石心肠，不肯现身吗？”那“尊主”也被激怒，仰天大吼，如梵语真音般，声传千里。

    “你的冥顽不化，才会导致你的儿子和儿媳都死在我们手里。上天也真是厚待你们凌家，几岁的顽童，也能修得如此造化……可惜呀，一切，都要结束了。”他说到最后，冲那“蚕蛹”少年挥了挥手道，“子轻，还愣着干什么？送那个孽种也上路吧！”

    “咔嚓——，”那天空就又是一个惊雷响过，大雨滂沱，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