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碧树时分

第八章 那逝去的

    “理综萎啊!累死我了。”伊冠英将理综试卷交给顾壁后伸了一个懒腰,便走去了徐行的座位旁。

    高三下学期已经开始了两个星期,范钰在如此紧张时刻下毅然改动课表,每个星期都添加三场考试,如今的高三生们一个星期七天都有考试,放假的时间只有星期六的晚上,第二天早上就要赶回学校测验。

    洪春星也改动了座位,曾经的“三贱客”丁小佳,伊冠英和徐行被十分利落地拆散,伊冠英如今的同桌是秋官阳和风心兰,而徐行则被韩襄和程双两人夹在中间。

    “徐行,现在走吗?”伊冠英问道。

    “我想先对下答案再去吃饭。”徐行道。

    “那我先走咯,我去春粟堂喝碗炖盅压压惊先。”伊冠英道。

    “伊冠英等一下。”英语课代表白秋荻叫住了伊冠英,“英语老师叫你今晚去找她,你作文拖了太久了。”

    “对哦…..我英语作文还没补。”伊冠英这才想起自己拖了三天的英语作文,12班的正牌英语老师孙樱上个学期便已归来,平素温婉的孙樱到了最后这一学期也意识到惰性不可助长,开始严抓伊冠英这样的拖作业常客。

    “对了,伊冠英,万光也叫你一趟,就昨天收的那个改错本的事情。”江平之也补上了一刀。

    “看来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啊。”伊冠英惨然道,“我的悠闲日子都过去啦!”

    “我这么总结一下我的寒假啊,玩没玩到,学没学到。”魏仲飞在宿舍楼梯上和徐行,伊冠英讲道。

    “不会吧,洪春星不还特地表扬你计划生活,还和他拿多一张计划表填吗?”徐行讶异道。

    “就是发现玩又玩不了,学又学不了,我才改计划啊。”魏仲飞道-。

    “你不在外面找了个好场地学习吗?还有人打扰你?”伊冠英好奇道。

    “我去的那个地方是锦湖庄里面的咖啡厅,隔壁就是锦湖庄的篮球场。杜逊锋那家伙天天在那里打球!这摆明是诱惑我啊,我能不去打吗?”魏仲飞深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那个一眨眼就过了的寒假啊……”徐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有那些怎么都过不去的寒假作业啊……”

    下午,教室办公室。

    “伊冠英,你这个寒假过去了错题本一点没动过啊。”万光看着伊冠英。,“不过也不是全都没动,在封面写了句口号。

    “那是我第一天写的……”伊冠英赧然道,“后面作业太多了,赶不过来,错题没记下来。”

    “你不记下来做了不等于白做吗?难道你现在还记得住吗?”万光睁大圆圆的眼睛盯着伊冠英,“口号喊得不错,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伊冠英只觉从万光口中脱出的“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有一种莫名的喜感,他忍住噗哧一笑的冲动。

    “勤酬道天。”万光看着伊冠英的封面,一字一顿说道,“字写的还不错,就是不切实际。”

    “不不不,老师,那个是天道……”

    “哟,还当老师不懂成语啊,勤酬道天这个成语你当我不认识吗。”万光失笑道,“回去要好好弄错题,都快要高考咯,错题本还没有几页怎么可以?”

    “好的好的。”伊冠英接过本子赶紧转过头去,免得被万光看到他憋笑憋得通红的脸。

    教室里。

    “哇哈哈哈!勤酬道天。”田伯中大笑着。

    “你们是没看到万光当时的表情,我现在想想都忍不住笑。”伊冠英道。

    田伯中想到了个鬼点子,道:“不如下次我们上课引诱他说出‘勤酬道天’,然后我们再纠正他。”

    “这样不够好玩,我们应该一直不纠正他,等他去他的班上课时说出来,让他在他的班丢脸。”伊冠英的同桌风心兰道。

    “对对对,这个可以。”秋官阳附和道。

    “下课也要静,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还改不了。”聚起的“讨论小组”旁,洪春星面情严肃地站着,“这些懒惰、消极的习惯你们早该丢掉了,怎么现在还这样,过去的半年你们都做了什么?”

    无论是平日便苛刻的杜逊锋还是向来平和的洪春星,在发怒之际都叫人无法辩驳。

    “让那些拖滞你的都逝去,让能使你在高考的路上越走越远的留下。”洪春星当着全班道。

    在过去的那个学期。

    那个时间占了大半高三的学期。

    逝去了的除了时间,还有什么?

    520宿舍内。

    “生活啊真的是边喊口号边跟进啊,当初说什么寒假赶超,现在看来就是鬼话。”杨晓峰手中捧着宵夜外卖,道,“所以啊,少说话,多做事,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我就不知道要怎么想的咯,反正我是向林坦看齐,就是学,管它的。”王开道。

    “好烦啊,本来想着每个学期进步70名,到了高三就有前两百了,现在不后退都够我笑了。”林坦躺在床上懊恼道,右手握拳锤着自己的床。

    “我还在临界线那里徘徊咧,乐观点乐观点。”王开道。

    “寒假也是烦,一大堆熊孩子跑来跑去,我真想拿物理卷子拍死他们。”林坦气愤道。

    “一句话说完,计划赶不上变化,什么东西和自己想的都不一样。”杨晓峰总结道,“我点外卖有时都会拿错啦,一个道理,反正多做少说,没错的。”

    而江平之一直沉闷地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次日午休。

    14:00,王开的闹钟准时响起,徐行还听见一声锤床声夹于其中,过了五分钟,徐行又听见宿管员在楼上大骂,怒骂声惊动了整个乐之园。

    体育课,操场上。

    “你说江平之有高三焦虑症?”王开的样子有些吃惊,“他心理素质不是很强的吗,我天天给他嘲讽,我还没焦虑呢。”

    “真的,中午他锤床,锤床之后又走下床,我以为他要上厕所,但是冲水声什么都没有,没几秒钟他又回床上去了。”徐行说道。

    “可能他上厕所外忘冲了吧?”王开道。

    “不,我起床之后看到厕所一点痕迹都没有。”徐行道。

    “这就怪了。”王开托着下巴思考着,“他也会有焦虑的时候啊。”

    “你这样说就有点幸灾乐祸的成分了啊,我觉得以后照顾点吧,闹钟调后一点,别吵着他睡觉。”徐行道。

    “也行也行。”王开答应道。

    第二天午休。

    “我怎么感觉有点晚了。”江平之睁开眼睛道。

    “我闹钟没响就还没两点十分啊。”王开带着睡意回了一句。

    “你闹钟不是两点的吗?”江平之问道。

    “我睡前调了。”王开道,他又想起了什么,“我睡前关了两点的,好像忘记设置一个两点十分的。”

    “我靠!两点半了。”杨晓峰看着手机身子猛地从床上挺起。

    结果是520全体迟到。

    晚修后,520宿舍内。

    “啊哈哈,听说宿管阿叔在小树林干坏事给他老婆发现了,他老婆直接扔东西砸他。”王开乐呵道。

    “你说那个说话很豪迈的阿叔?”徐行道,“小树林给砸了?怪不得我中午听到他骂人。”

    “王开,你这个版本听谁说的,我听到的是他上个星期无端端扣一个宿舍得分,然后他中午去树林散步时就被那个学生扔东西砸了。”

    “聊什么呢?大老远就听到了。”杨晓峰推开门走进来。

    “聊宿舍阿叔中午遭遇。”王开贼笑道。

    “呃?不是说他去树林那儿看下树稳不稳,怕大风来了吹倒了,然后刚到没多久就给东西砸了。”杨晓峰道。

    “晓峰这版本正常多了,你们两个都什么版本。”徐行道。

    “给什么东西砸了知道不?”王开问道。

    “这个啊,没有消息传出。”杨晓峰耸了耸肩膀道。

    这时江平之开门走进来。

    “日了狗了,今天中午竟然迟到了,我高三第一次迟到啊。”江平之道。

    “这都怪徐行。”王开果断转移黑锅给徐行。

    “你反应也是够快的啊。”徐行道。

    “王开你闹钟不一直都是两点的吗,干吗突然改闹钟?”江平之问道。

    “怪徐行,是他说怕影响到你睡眠,叫我改的。”王开毫不犹豫道。

    “这又怎么说?”江平之疑惑地看着徐行。

    “昨天我听到你锤床啊,想着应该是王开闹钟太早了,就叫他调后咯。”徐行坦白道。

    “昨天啊?”江平之回忆着,“哦……昨天啊。”

    江平之心中的昨天午休。

    “已经13:30了,睡吧睡吧,不能再玩手机了,高三了得浪少一点了。”江平之心道。

    而午休这段时间内,杨晓峰的习惯是看书看到13:45,翻页的“沙沙”声惊扰着江平之敏感的神经。

    “撑到九个字!撑到九个字就行了!”江平之心想着。

    到了13:45,杨晓峰停止了看书入睡,江平之趁时静趟酝酿着睡意。

    睡意已经渐渐弥散在江平之体内,他的每一块肌肉都舒张得柔软,意识已经陷入了空无中。

    “啪啦!”徐行在床上转了个身,摇动了他的老破床,铁丝和床杆“滋啦啦”地摩擦着。

    “我日。”江平之在心中骂道,他好不容易来的睡意被赶得一干二净。

    他拿起手机一看,“奶奶的,13:50了,还有十分钟王开闹钟就响了。”

    江平之闭上眼睛想再寻得睡意的影踪,可惜睡意与他已遥遥相隔。

    13:55.

    “完了,睡个屁,思考下人生算了。”江平之苦恼着,“我现在手上有两部手机,所以我可以一部玩没电了再换一部,弄的我回宿舍就玩,实在太浪了。”

    “消减玩手机时间可以减少我回宿舍的时间!不过我在教室怕忍不住……而且被洪春星发现的几率大大增大啊。”江平之思量着。

    “那要怎样减少我玩手机的时间呢……”江平之看着天花板思索着,“要不把之前那部比较卡的丢了?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也不用提心吊胆老爸查我书包!对,就是这样!两点钟起床就丢到小树林去,再见了我的浪荡生活,开启我的高三新征程!”

    14:00,王开闹钟响起。

    “终于响了!解放!”江平之内心兴奋道,“去吧我的手机,来吧我的新生活!”

    “所以砸到宿管的是……你的手机。”王开有些难以置信道。

    “那宿管脑门也忒硬了了吧,一部手机从五楼下去……”林坦道,“我都不敢想下去了……”

    “好像没砸到头在,砸到脚,我刚回来看到他一瘸一拐的……”杨晓峰道。

    “可怜的宿管……”徐行怜悯情绪泛滥道。

    “喂喂喂,重点不是宿管啊,是我啊!我要改头换面啦,我决定我们宿舍要摆脱过去的糜烂,步向新生活!”江平之此刻豪言壮志俱足,算是彻底和过去的日子诀别了。

    在此刻,少年们已迫不及待向过去说再见,只为了向前方不顾一切地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