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阑夜坐在装甲车后座里，感觉自己有点无所适从。

    四个护卫的士兵，一个在开车，三个在操作炮台。所有人都忙的没法说话，只有她自己无所事事。车里安静的有些尴尬，于是她只能通过液晶窗屏查看外面的情况。

    机场的空地上打出搭建着临时建筑，布设了各种各样的火炮阵地，但又留着几块闪烁着提示灯的巨大空地表示着飞机在此地起降。

    巨大的能量护盾穹顶遮盖了机场上空，但阿格纳兽的空军仍有不少漏网之鱼趁着护盾的充能间隔冲入地表。人们正在它们留下的尸体和防卫无人机的残骸。虽然现在是午后，但天空却阴沉得像傍晚，给人一种末日将近、黑夜永存的压抑感。

    “想知道什么就问吧，你这么高冷不说话，也不回消息，搞得我们哥几个怪尴尬的。”领头的年轻猎兵小哥率先打破了宁静。其他几个人也轻轻咳嗽表示附和。

    “姆嗯……这里现在大概是个什么情况？”

    “你来的可真不凑巧，异兽在一个小时前大举进攻，并伴随着严重的通讯干扰。所以你们在市中心收不到消息也可以理解。”

    “方圆20公里的区域打成了一锅粥，我们被迫坚守了一个多小时，才等来了援军。”

    “守备司令要求放弃全部外围阵地，全力保卫机场。我们在10分钟前才将机场内的异兽完全驱除。”

    “这炮管子还热乎着呢，就接到了要求护送你的命令。”

    “到了，还挺快的吧。”年轻的空降兵小哥坐在驾驶位上。路程虽短，但众人不敢放松警惕，不过幸好有惊无险。

    “好，有空我们再聊。”顾阑夜也不敢怠慢，赶紧朝着机库跑去。

    工程机库的上层空空荡荡，顾阑夜按照指示，乘坐了旁边的电梯进入地下机库。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架巨大的精致的黑色战机。十几个工程师正在对着战机做各种各样的调试。

    “啊，你是来接收飞机的人吗？”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总管的人注意到了顾阑夜的到来。他面容瘦削，毛发杂乱而邋遢，看起来很多天没有打理过了。

    “是的，我是来查看工程进度的……我们的部队急需这批飞机。您是负责人吗？”

    “嗯，叫我杜思泉就好。”男人看了看自己的工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基本完工了，可以把你们的飞行员叫过来试驾了。因为有很多重点需要讲，所以我需要看着你们当面操作。”

    顾阑夜赶紧联系了加维斯，并简要说明当地的情况。加维斯表示他会马上带人过去，并提醒她注意安全。

    “啊，对了，这里还有些人说是在等你，先去见见他们吧。”杜思泉忽然是想到了什么，一拍拳头说道。

    顾阑夜来到了另一架征服者战机前，在这里负责调试的并不是穿着黄色或者白色衣服的技术人员，而是一群身穿墨绿色轻型动力盔甲的士兵。

    这些人在简报里提到过，他们是百眼哨兵的技术团队。

    “请问你们就是《光子追踪者08》书友会吗？”顾阑夜犹豫了半天，吐出了一个奇怪的名词。

    “百眼哨兵军团第22师5团通讯连F分队您记不住不要紧叫我们这个外号也行。”一个身形娇小的女生穿着她小一号的盔甲，从战机的底部钻了出来。

    “一级军士上白石佑希叫我佑希就好另外那个趴在飞机顶上操作仪器的男人是我们的队长少尉小村幸治那么你应该就是那位新来的长官了吧请多指教。”

    黑色短发少女看起来灵动可爱，但一出口就仿佛一台机枪在不间断射击，打的人抬不起头来。

    顾阑夜被这一梭子话打的猝不及防，大脑高速运转，试图处理一连串突如其来的信息。

    “佑希小姐你……你好，我是联络官顾阑夜，见习军官……请多指教。”

    顾阑夜简单地回了礼，然后看向那个正在忙里忙外的小村少尉，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下面的情况，又或者是他完全没有在意？

    “小村少尉，方便借一步说话吗？我有一些情况需要询问。”

    “抱歉啊长官队长一旦忙起来就完全不理别的事的所以有什么事你问我就好了有什么事我都能给您解答。”

    顾阑夜开始感觉自己的头隐隐作痛，意识到这帮人完全不是善茬。她用余光扫了一圈，其他注意到这边的队员明显没人敢上前搭话，甚至有几个的嘴紧绷成了一条线，看起来像是在憋笑。

    “啊对了长官在您询问之前我能先问您一个问题吗？”佑希的连珠炮紧咬不放。

    “你问吧。”

    “您看过《光子追踪者08》这本书吗？”

    “没有。”顾阑夜回答的很干脆。

    “好了好了，见过你们的新长官之后就去忙你们的吧。我还有话和顾中尉说。”负责人杜思泉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把顾阑夜解救了出来。

    顾阑夜在这一刻由衷的感谢他。

    “那么跟我来吧。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们空2旅。”

    ……

    “……这是经过我改造的战术通信终端，用来确保战时指挥通讯不会被干扰。百眼哨兵他们正在做最后的调试。使用说明书我发给你们了，一定要好好利用。”

    “智能指挥辅助系统，每个带高级指挥部的编制都要部署一台，将战场上各项参数设置好，就可以创建实时战场模型了。你们应该会使用这个。千万别忘了和总参谋部联网并同步数据。总参谋部现在需要大量的情报来模拟战场。”

    “模拟飞行训练软件，还有专用的‘虚空’密钥。因为时间有限，你们能上手的时间也不多，所以你们只能在梦里学会怎么驾驶这些战机了。这是个3天速成班，你们就，加油吧。”

    杜思泉如数家珍般的介绍面前的一台台仪器设备，而顾阑夜站在一旁认真地听着。

    “技术问题说完了。”杜思泉顿了一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忽然，他紧盯着顾阑夜的双眼，原本平和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了起来。

    “说一些技术之外的事情吧。”

    顾阑夜在这锐利目光的直视下，眼神不受控制地躲闪，额头渗出冷汗。她咽下口水，等待下一句话。

    “这个问题对你这种一脸稚嫩的新兵蛋子可能过于严肃了。但你们必须学会面对它。”

    “首先是你们空2旅的问题。说实话，你们在背后受到了很多非议。”

    “为什么？我们刚组建没几天。”顾阑夜很是不解。

    “正因为你们刚组建没几天。”杜思泉指了指身后的征服者战机。

    “这是最先进型号的飞行器，放在平时，那必须得由经验丰富的王牌飞行员驾驶，并且经过几百小时的训练。”

    “而现在，一个刚刚组建的，全是新兵蛋子和见习军官的新部队，就能拿到12架，而且这些飞行器都是刚出产的，为什么？”

    “……因为飞行员，或者指挥官是太空军的人？”顾阑夜说出了一个让自己很不舒服的答案。

    “好，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杜思泉接着说道，“作为第一防线，也是最强一道防线的太空军，在很短时间内就崩溃了。最终，大量外星生物入侵星球，而地面力量无法在这么短的反应时间里完成动员。”

    “虽然我们现在无法评估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失望、恐慌和不满的情绪开始在军队中蔓延，导致士气低落。”

    “更重要的是，虽然行星防御会议名义上拥有统领当地一切人类武装力量的权力，但总参谋长卡尔·弗雷德里克毕竟只是个少将。”

    “而蔚蓝之珠作为第四舰队的母港，舰队司令顾正宇是个上将。所以，整个16号乐园的防务，实际上完全交给了太空军负责。而太空军系统，本身却与民兵主导的地面力量格格不入，甚至偶有冲突。”

    顾阑夜回想起自己的经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毕竟，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打了败仗，谁最该先被问责呢？失去了制宙权，地面力量就是待宰羊羔。那么，士兵们将不满发泄在太空军身上就有充足理由了。

    “所以，总参谋部力排众议把这批战机交给你们，你们一定要担起这份重担。打的好，大家皆大欢喜；打的不好，那损的也是你们太空军的名誉。”

    “你是联络官，我刚才说的这些话，由你来转达给你的指挥官。我不会当面和他说第二遍。明白了吗？”说完这些，杜思泉转身便走。

    “请等一等，阁下。”顾阑夜叫住了他。

    “您刚才说的这些，我会向旅长转达的。但是，晚辈有一个问题斗胆提问。”

    “哦？你说说看？”杜思泉停下了脚步。

    “对于这些，您又是怎么看的呢？”

    “我刚才说的你没明白吗？”

    “我明白，但是，您说的这些，都是客观事实。”

    杜思泉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好奇我的看法吗？那改日再聊吧，我现在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

    见杜思泉无意继续对话，顾阑夜也不愿再打扰他，回到了哨兵小队的工作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