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中鸟

竖棺

    白氿在大概十米开外的一块覆盆型的石头下面蹲着,我第一眼以为她在上厕所,连忙移开眼神,后来偷瞄了一眼发现并不是上厕所,而是她在观察某样东西,于是我便走了过去。

    “这儿有什么?”我说道,并在边上蹲下,一蹲下便看见这块石头底下有一个水缸大的洞穴,我看向洞穴边,倒着一颗两个人环抱那么粗的树。

    “这棵树应该是被藤蔓硬生生从土里拽出来的。”白氿说道。

    我想大概是昨天晚上食人树被点燃后,挣扎时候拽出来的,细想了一下这恐怖的力道,不禁后背发凉。这洞黑的深邃,显然不止是一之前盘踞树根那么简单,我打起手电筒看洞的内部,这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深洞,手电的光线就算聚焦到最远也照不到底部,我的脑子里联想到刚才棺材上刻画的浮雕,君主的棺椁被放到巨大的洞里,该不会就是这个洞?

    我叫来了老施和元间,他们把装备放到一旁的树下,走来这里,显然也没想到就在不远处竟然藏着如此之深的洞穴。

    老施折了四支荧光棒,丢进洞里,等到荧光棒落地时,只能看见发光的两个小点,离我们至少有四五十米。

    “看,那里有什么东西。”元间道。

    我眯着眼睛尽力去看,却怎么也看不清楚,脑子灵光一闪,拿出手机放大后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有一个东西在荧光棒的光芒下勾勒出了一个方形的阴影。

    “这是不是棺材?”老施在我耳朵边小声说道,老施看着底下的阴影有些入神,我看着他的眼睛犹豫的点了点头。

    如果这是一个棺椁,就说明刚才青铜棺里的浮雕很有可能是成立的,这底下是巴国某代君主的墓室。

    “这算不算皇陵?”元间问道。

    “算吧…诸侯王也是王。”老施答道。

    我看着眼前深邃的洞穴,道:“那咱要不要下去?”

    “下呗,有钱不赚王八蛋。”老施说道。

    元间没有说话,看向白氿,白氿对我道:“你是来找那个明墓的,贸然下这个巴国地宫,浪费时间又增加分险。”

    我心说还是白氿说的有道理,刚想同意白氿的说法,老施却开口道:“听我来分析一下。首先小夫叫这个张奉平修墓,张奉平半年不到的时间里就把墓修好了,我们先排除他是随地挖了个坑啊,明朝皇陵从开始建到结束的时间小姚你知道吗?”

    “明十三陵里,特殊情况下最短的皇陵只用了几个月时间,但最久的直到竣工花了一百多年,其他平均下来明代皇陵的建造时间在五到十年吧。”我答道。

    “所以说,就算他不能按皇帝的规格算,他也是个大官,都兴师动众去花这么多年在王步山凿水道了,造坟的规格肯定不会小到哪里去。”老施说道:“他肯定也是有特殊情况,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修好坟。”

    “什么特殊情况?”白氿问道。

    我心里其实有点理解老施的意思了,但沉默着看老施,等着他说话,老施道:“这不是有个巴国王陵么,要是张奉平是个倒斗的,那把这个巴国墓倒了,然后略加改良,这墓不就出来了?”

    “这在风水上犯冲吧?”我反问道,据我所知,在建墓上鸠占鹊巢这种行为应该是极损阴德的。

    老施摆手,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巴国墓建在巫山里,巫山本身就是我们国家中部龙脉的一个节点,龙脉的龙气本来就积累在巴王墓里,这小夫要是把自己葬里面那就是一个偷换乾坤。”

    “还有这种说法?”元间问道。

    其实这种说法以前师父提起过,但真正实施的人是少之又少,这种做法损阴德是一定的,但是总有办法用风水再圆回来,毕竟风水这种东西本身就是由人发现并改良出来的,这种鸠占鹊巢是做法在风水学上具体的名称我是记不起来了的。

    老施继续说道:“龙脉产生龙气,龙气汇聚在他的墓下,这就极有利于他的后人,可谓发财升官的宝穴。”

    我猜老施说的话里估计有一大半是他胡扯的,但顾孝夫鸠占鹊巢这点确实有十之八九,龙脉所在之地并非处处都是宝穴,风水上宝穴的定位是很苛刻的,而这里是群山中的一块平地,又没有雄峰阻挡气运,周边矮山环抱,前有明堂,像聚宝盆一样聚集气运,外围又有江河,瀑布两侧的山刚好符合青龙白虎,这就是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如果之前龙王祠下是虚冢,那这底下是真正的地宫完全合理。

    “我比较赞同老施的说法。”我开口肯定道,白氿也没有多说什么,我问老施道:“你想好怎么下去了吗?”

    老施拍胸脯道:“这不用担心,我早就有想法了。”

    说罢他从包里拿出在上海买的登山绳,这种用好几种材料编织起来的绳子特别的牢固,一捆是二十米,我们一共就买了三捆,老施把三捆登山绳的首尾用交织结固定好,我们就得到了一根六十米长的绳子。

    “这绳子这么细,会不会断掉啊?”元间捻着一段登山绳,道。

    “呸呸呸。”老施啐道:“别说晦气话,别小看这几段绳子,买的时候可贵了。”

    我和老施在附近找了一颗看起来最坚硬,根系最顽固的大树,把登山绳绑了上去,老施拽了好几下确定不会有安全隐患后,从包里拿出登山扣分给我们。我学着白氿的样子把登山扣和腰带安装在一起,然后帮老施把登山绳垂进洞里,老施用一块油布垫在绳子和地上的石头以减少摩擦。

    “我先下去,你们跟上啊。”老施戴上手套,挤进洞里,我帮老施把包递进去,随后是元间进洞。

    我第三个进入洞里,接过白氿递进来的两个背包,用力抓住登山绳,我打开头灯,看向洞周,发现这应该是一个直径大概十多米的圆柱形天然竖洞,石壁上蔓延着石灰岩的纹理,我看到头上白氿也进来了,便往下降了一米,抬手把她的背包还给她。

    “走吧。”上面白氿道,我应了一声,因为穿着的问题没有抬头。下降的速度很快,没有十分钟我们就到达底部了,底部应该被人为修过,较为平整,最亮眼的无疑是中间那一口硕大的棺椁。

    我揭开安全扣,走到正在研究棺椁的老施旁边,这是我忽然发现这口棺椁和以往看过的都不一样,这是一口竖棺,据我所知春秋时期有不少墓葬都是竖穴入土,但这竖棺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巴王所在的时代可能比春秋更早。

    “和你说个事。”老施道:“这口棺材没被开过,形制也不是明朝的,这里面应该不是小夫。”

    我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绕着棺椁走了一圈,发现外椁是木制的,并且没有找到拼接的痕迹,应该是用一整块木头做出来的。

    “金丝楠?”元间问道。

    老施用手指扣了一下表层,然后用手电照了一下,看了半天后摇摇头,道:“这巴王档次不够高啊,金丝楠都用不起。”

    “这只是一个外椁,看这么大的架势,里面至少还有两层内棺。”我道。

    老施一听来了兴趣,问我道:“要不我们开个棺?”

    “我们不是倒斗来的。”我闭目摇头,道:“我只是来拿回鸾岗给我的东西。”

    老施一脸不屑:“陈荼随口框你两句你小子还当真上了?”

    我盯着老施,随后道:“你怎么知道这里面不是顾孝夫呢,先开棺验明正身啊。”

    老施会心一笑,招呼元间拿出撬棍,我接过撬棍,三个人把撬棍插进棺椁的合缝里,随后用力下压,几乎用尽气力,棺椁盖子才开始有些动静。

    我看老施满脸通红,不禁想起不好的回忆,对他半开玩笑道:“你注意点,别又拉兜里了,这次有姑娘,小心晚节不保。”

    “你奶的当众揭我短是吧,等我撬开了棺材我就撬你。”老施边说边用力,棺椁开始抖动起来,我一看有戏,马上把吃奶的劲都用出来,几秒之后,棺椁盖“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扬起地上厚重的灰尘,同时露出里面的内棺。

    老施挥散空气里的灰尘,和我凑过去看,内棺是青铜材质的,上面上面有几何形的植物纹样和纪事花纹。

    “你来看看这上面画的什么。”我被老施拉到他那头,巴王的形象在外面我已经看过了,所以一眼就可以认出来,这上面很大一片都画着这代巴王励精图治的场景。令我感兴趣的是另一侧,巴王面前的宝函里放着一枚发光像宝石一样的东西,宝函后有三个穿着中原服饰的人。

    “我的理解是,这三个中原人把宝函献给巴王。”我道,我看着宝函里发光的东西,忽然联想到玉璜,莫非玉璜不仅和顾孝夫有关,和这巴王也能够连上线?我转头看向老施,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元间挠着头:“照理来说,商周时期的中心都是在中原地区吧,怎么会是中原人给这种小国的人献礼呢,不是反了么?”

    “我不知道,但是既然这件事被刻在棺材上,说明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说道。

    老施道:“这么要紧的东西,按古人的脑回路一定会带进墓里,到底是什么,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我们又撬开里面的青铜棺,朱红色的内棺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