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渡

榆关一路风携雨 39

    凤翔宫中,一盆幽兰静绽,满室幽香,皇后娘娘一袭明黄色宫裙,坐在书案前练着书法,一个静字,写了三遍,仍觉得不对意,婢女过来添水,她扫了眼那放了茉莉鲜花的茶水,檀口轻启,声音柔和若拂面清风:“那事儿怎么样了?”

    婢女将茶壶放到了一边的托盘,恭敬道:“回娘娘,鸢儿回说,那姑娘与画像上的并不一样,脾气秉性也不似贤妃娘娘身边之人所说的落落大方,怯首怯尾。应该不是一人,吴波那边也查了,却有一个孙女,前些日子去陛下给王爷的草场狩猎时被王爷看中,这才带入了府中。”

    “嗯。知道了。”收笔,第四个静字终于有些气韵了。放下那上好的徽州毫笔,拿手帕擦了擦手心的薄汗:“彧儿回去可说了什么?”

    那婢女摇头:“没有,王爷就在留青院呆了一会儿就回到书房去了。鸢儿说王爷只是很愤怒,罚了她。”

    “下去吧。”

    婢女退下后,皇后的神色如常,慈眉善目,收了那晾干的静字,端起那碗花茶抿了口,将那鲜嫩微甜的茉莉在口中嚼的尽碎:儿大不中留啊。

    “王爷。皇后娘娘传来信儿说,清河王府里已经探过了,说不是符家小姐。”管家一点也不想进这个书房,书房中点着重重的安息香,光线暗淡,了无生气,自从符家人死了之后,定远侯已经多日不曾出书房了。

    “咚,咔”一个砚台砸到了地上,地板上留下了一大滩墨渍。管家一愣,跪到了地上,将那碎了的砚台拾了起来在昏暗中寻找着上官皓的身影,轻唤了声:“王爷。”

    黑暗中传来略带急促的呼吸声,声音冷而重,就像鼓槌敲在了铜钟上:“下去。”

    “是。”管家没有多言,拿着碎砚台转身出了书房。

    定远侯妃正好要来看上官皓,看着管家神情黯淡的从里面出来,就知道上官皓还是不愿出来,将管家唤到了一边:“管家,如何了?”

    管家摇摇头:“王妃,老爷听了皇后那边的回话,就砸了这砚台,一句话也没说。”说罢,将那碎了的砚台举到了王妃面前。

    王妃了然,叹了口气:“你去忙吧。”

    管家也是无可奈何,虽然清河王府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明哨暗卫不少,他和私家派了几批人过去盯梢,皆是有去无回,再派也是徒劳。如今从皇后回来的话,曾经问过原本上官彧母家本家的家仆,都说那吴波有一子。但是否有孙女却不得而知,之前派人去草场的时候,也没发现有少女在,符澹优除了去清远王府,也没其他地方能去了,这希尔探听下来的真真都是些废话。

    “小姐,据说那小妾跪了四个时辰的针垫就被王爷给免了跪了。”绘心在给初一换药,初一疼的呲牙咧嘴的。

    澹优一只手安抚着不安的初一,一手拿着书,烛火昏黄,看起来有些吃力,回道:“我不是名正言顺的主子,师父能护我,但也不能驳了上面的面子,这几个时辰也够她受的,也算暂抵了初一这皮外伤了。

    小药箱中一直有一个水瓶,绘心一直没在意,今天拿着拿着拿混了,随手就将那水瓶拿了过来当了消毒酒,幸好澹优眼疾手快拍掉了她的手喝道:“放下。”

    绘心吓了一跳,缩回手一脸惊诧的看着她:“小姐怎么了?”

    她望了眼那个瓶子仍旧低头看书:“那瓶子明日扔到湖里去吧。里面是磷和煤油。”

    当日她让螟蛉在三公子的水池里放了磷,每日每日的累积,前后等了一个多月,到了炎夏酷热难耐的时候,才那三公子在太阳下在自家自焚了。下人无知都说是因为三公子之前的事情做的有所偏颇被上天责罚。

    其实应该再等等,若不是符崴英回来之前那三公子就死了,定远侯也不会这么轻易让杨参将污蔑符崴英是反臣,又是在京郊,卧榻之侧都不容他人酣睡,何况兵临城下之祸。

    夏去秋来,随后的一个多月,定远侯到没有更多的动作,那小妾几次在留青院外面的小花园遇到澹优都恨得牙痒痒,却不能发作,初一看见她也十分不爽,奈何之前的事情就已经让澹优生气了,她也不能去捣蛋,空剩下呲牙的份儿。

    等到秋日,天气凉快很多,经过近两个月的沉淀,澹优一直没有动作,定远侯也终于走出了书房。这一切似乎就像没发生一样,不管是三公子的死,还是符家的覆灭。边塞纷争已稳,暂时也不需要武将拼命了。

    这两个月中,澹优多了个朋友,是上官彧刚纳的一位侧妃,是一名老臣的孙女,家道没落被家族里的贪财的长辈卖到了青楼,他救下了她,然后禀明了皇帝,年纪相当,就干脆立了做侧妃。

    对外,澹优是上官彧的宠姬,虽然没有身份,连侍妾也够不上格,但上官彧女人不多,满王府是承认了她的地位的。如今来了个侧妃,一直没出过院子的澹优也去陪了那侧妃吃饭赏花,说明了那侧妃的身份地位甚至已经高过了澹优连澹优也要去巴结的,满府人从恭维澹优的留青院变成更多的去恭维纤尘院了。

    “姐姐,你看这花可好?”澹优一身绯色的衣衫,显得端庄沉稳,但与年龄来说老气了一些。她站在花丛中,笑的眉眼弯弯,手里一只开的正艳的难得一见的紫菊。

    那侧妃名叫青翎,自入府以来,几乎夜夜都被上官彧召幸,姿容姣好,但与澹优比其实略逊一筹,可澹优不精于打扮,加上连月的梦靥,消瘦了不少,看起来自然不比养尊处优吃好睡好的的青翎。

    此刻她正歪靠在特地为她搬过来放在院中的那紫藤架下贵妃榻上,一身华贵的绣花宫裙上金线银线宝珠缀满,头上饰品数量不多,但不管是那玉还是翠亦或者是珍珠都是上好的。一切都是尽着最好的。

    婢女在边上给她打着扇子,一个给她剥莲子去芯,她正将一颗刚剥出来莲子放进嘴里,轻轻咀嚼,清香微甜,很爽口,消了这残存的夏躁,这已经是今年最后一批鲜莲子了,还是上官彧特地从宫里御湖里给她找了来的。

    正眼看也不看一样澹优,只是淡淡的应道:“嗯,好看。”然后仍是专心致志的吃着莲子。

    澹优也不生气,将那紫菊并几多粉菊和黄菊穿插着扎了一束,让绘心找来了一个青瓷瓶插了起来她亲自拿到了青翎榻边的小几上,蹲到了她的她前乖巧的笑着:“姐姐不愿挪动玉步,妹妹便将这花放到姐姐案头供姐姐观赏。”

    青翎浅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呀,这大热的天也就你喜欢站在那大日头下了。”说着,拿了颗莲子塞进了澹优的嘴里:“好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