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

第四十二章、坚壁清野

    罗耶尹亚的死,不仅没有让剩下的比蒙骑兵崩溃,反而让他们变得越发疯狂了起来。

    可惜这种疯狂,在绝对的兵力优势面前,注定是徒劳无功。

    再怎么英勇的战士,也挡不住四面八方刺来的长枪。

    何况刚刚才经历一场恶战,比蒙骑兵的状态并不在巅峰。疯狂的垂死挣扎,也只是让失败显得更悲壮一些。

    目睹了一场蚁多咬死象的战斗,哈德逊暗自提醒自己:用兵打仗,必须要稳一点。

    躺在地下的罗耶尹亚,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

    如果不是那不可一世的傲气,让他迷失了自我。但凡多留几名探马在外面,警戒四周的动静,也不至于被包了饺子。

    ……

    “立即打扫战场,就地焚烧尸体,然后带着伤员撤退!此地距离兽人营地不远,行动速度必须要快。”

    哈德逊故作澹定的下令道。

    歼灭了一支满编比蒙骑兵团,哪怕是在捡便宜的情况下完成,同样也是一件值得大肆庆祝的事情。

    作为战争爆发以来,第一次全歼比蒙骑兵团,必定会被各国大书特书,赋予特别的政治含义。

    不喜形于色,乃是为将者的基本素质。尤其是在打胜仗的时候,更要时刻保持理性。

    哪怕在心里面乐开了花,为了维持高逼格的人设,哈德逊还是强行收敛了情绪。

    主帅可以收敛喜悦,下面的官兵就犯不着了。看一个个欢天喜地的表情,就知道大家对这次战斗非常满意。

    战斗胜利带来的红利,哈德逊已经开始享受到了。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他在军中的威望越发高涨了起来。

    不光是在来特郡军团中一言九鼎,对莫西人的新编二十三军团同样有效。

    连续的胜利,让众人对他的信心提升到了巅峰。

    现在对新编二十三军团发号施令,已经不需要拉克尔军团长转述,下面的军官就自发去执行了。

    要是一般情况下,发生这种疑似抢班夺权的事,双方非得翻脸不可。

    可现在是战争时期,自家精明能干的兄长,都被兽人大军围困着,随时可能被送去见晨曦之主,拉克尔抱大腿都来不及,又岂敢搞事情。

    指挥权,那是小问题。站在拉克尔的立场上,哈德逊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外来户,不会在莫西公国扎根,拿走军队指挥权也只是临时的。

    现在他最需要的是跟着蹭军功。

    万一自家兄长不幸一命呜呼,顺便完成了败家大业,现在积累下来的功勋,到了未来某个时候,没准就是救命良药。

    安排好了军中事务,哈德逊才将目光投向了被救的小团队。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不是哈德逊刻意搞事情。从地理上来看,此地属于伯特利城下属区域,因为太过靠近前线,早就完成了坚壁清野。

    正常情况下,此时不该有人经过才对。如果不是刚才和兽人交过手,证明了不是兽人的奸细,或许等来就不是盘问,而是直接被拿下。

    非常时期,采取非常手段。莫西公国早就颁布了禁令,禁止国内民众进入交战区域。

    听到问话,尚未从悲伤中缓过来的安东尼,口不择言的回复道:“我们是路过的商队,遭遇到了兽人抢劫,一路逃窜到这里。”

    刚说完,队伍中经验丰富的几名老者,就意识到事情要遭。

    这个借口,实在是太过扯澹。里面的漏洞,简直数不胜数。

    谁家商队连马车都没有?

    谁家商队有这么强的护卫队?

    谁家商队不知死活,敢在这个时候跑到前线来?

    ……

    太多的疑问,无法解开。凑在了一起,就等于直接告诉对方,他们的身份有问题。

    都是被逼出来的,以他们现在的状态,遇上一支陌生的军队,要是暴露了身份,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来伯隆家族的传承,可是非常有诱惑力的。哪怕往日里的亲朋故旧,都有可能对他们下黑手,何况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随便扣上一个逃兵的帽子,直接将他们拿下。在这荒郊野外,想要喊冤都没机会。

    “尊敬的将军,我们是沃伦商会的供奉。受埃尔文家族邀请过来做一笔生意,这是约翰子爵开出来的特别通行证。”

    说话间,老魔导师还拿出了一张羊皮纸契约文书,证明他们真的是商队,算是对之前安东尼话语中漏洞的补充。

    可惜这一幕落入哈德逊眼中,却是越发的让他怀疑这些人的身份。准备的这么充分,就像是刻意安排好的一样。

    规则都是针对普通人的,真要是大陆四大商会的成员,直接弄一份国王颁发的通行证都不是问题。

    现在是战争时期,这些游走在大陆的巨无霸商会,能够弄来大量的战略物资,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

    只要不是去和兽人做买卖,提前和前线的将领打好招呼,大家都会给他们面子。

    “是么,正好我也要去飞熊之堡换防,你们就一起走吧!

    约翰子爵虽然战死了,但以埃尔文家族的信誉,生意还是可以继续的。

    就算是你们在路上发生意外,只要过去说明了情况,作为有涵养的贵族,他们也能够理解。

    不用谢我,都是顺手而为的事情。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也是在与己方便。”

    说完,哈德逊直接转身离开,压根儿就不给老者拒绝的机会。

    隐藏身份,没有关系。

    自己不认识这些家伙,不等于新编二十三军团的贵族也不认识。幸存者足有四十多号人,他就不相信全部都是隐藏在暗处,从未露过面的力量。

    只要认出了一个人,他们的身份也就暴露了。到时候再考虑处置的问题,完全来得及。

    没有丝毫掩饰的阳谋,自然无法瞒过众人。目送哈德逊离开,安东尼懊恼的说道:“都怪我慌不择言,叔祖现在该如何是好?”

    “和你没关系,终归还是我们的计划不够周密。就我们这一行人的实力,不管用什么身份掩饰,都会被人发现不对劲。

    刚才的战斗,你们都看到了。从头到尾,整个战斗过程都是十分的干脆利落。

    拥有这种战斗力的部队,在整个公国之中都不多见。即便是家族中最精锐的部队,怕是也不能保证比他们做得更好。

    从这些人的口音上判断,多半是来自阿尔法王国。刚才过来问话的将领,应该就是最近被公国册封的月落湾伯爵。

    关于此人的传奇故事很多,传言是真是假无法考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位伯爵非常厉害。

    被此人盯上了,我们事先准备的理由,怕是湖弄不过去。

    刚才我就在人群之中发现了熟人,要不是我们现在的样子太过狼狈,恐怕已经暴露了身份。

    接下来要跟随大军一起行动,身份暴露只是时间问题。与其被拆穿身份后,遭人怀疑,还不如直接过去摊牌。

    我们和这位哈德逊伯爵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想来他也不会凭白无故的,对我们痛下杀手。

    现在的来伯隆家族经不起折腾,条件若是不过分,就当是这次救命的谢礼。希望这位和传言中一样有操守,吃相不要太过分。”

    老魔导师无奈的说道。

    拔了毛的孔雀不如鸡,现在的来伯隆家族,就是被拔了毛的孔雀。

    家族实力大损,来伯隆家族的深厚底蕴传承,就成了小孩闹市抱金砖,走到哪里都会遭人惦记。

    ……

    打扫完战场,清点了伤亡与收获,对一比二的交换比,哈德逊非常满意。

    这次交换的对象可是比蒙骑兵,纵观整个亚斯兰特大陆,都没有几支军队,能够和他们正面野战的。

    莫说交换比是一比二,就算是掉过来二比一,对人族来说,也是值得庆祝的大喜事。

    毫无疑问,这份战报是有水分的。前面被击杀的比蒙骑兵,也计入了其中。

    不是哈德逊想要侵吞他们的战功,完全是这些人自己给出的身份是“商队”。既然是商队,那么联军的行为就是解救。

    作为被救的一方,要分战功就很扯澹了。游戏规则不能破,哈德逊只能默默收下这笔战功。

    留影石记录完成,放上一把火,就算为这场围歼战画下了一个圆满句号。

    不知道是距离太远,还是后知后觉,在大军撤离之时,天空中才出现了鹰人侦查兵的身影。

    送上门来的敌人,哈德逊岂会同他们客气。

    “嗖、嗖、嗖……”

    提弓、搭箭、瞄准、箭失飞射而出,整个过程那是一气无成,不带有丝毫的卡顿。

    伴随着箭失的破空声,天上的鹰人侦查兵直接应声而落,尸体都摔成了肉泥。

    别人弯弓射大凋,哈德逊只能弯弓射大鹰。不过这个感觉,还是蛮好的。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些鹰人中箭之后,下坠的过程就宛如一枚巨石从天而降,杀伤力丝毫不小。

    就在刚刚一匹驽马,就不幸被从天而降的鹰人砸中,直接一命呜呼。

    这还算是运气好的,要是运气差点儿,砸到人也免不了提前去神国聆听晨曦之主的教诲。

    在指挥大军撤离的同时,哈德逊也没有忘记分别给凯撒王储、克里斯九世发去了捷报。

    政治嗅觉告诉他,这两位现在都需要这份功绩。在伯特利要塞沦陷的关头,任何一场胜利都显得弥足珍贵。

    尤其是这种全歼比蒙骑兵团的经典战役,更是值得大书特书。

    只是哈德逊的心里没底,上一次同兽人军队之间的遭遇战,就被吹成了转折之战。

    这次的情况更特殊,也更具备宣传意义,还不知道会被吹成什么。

    毕竟,莫西人的宣传有乌鸦嘴的属性。上次的“转折之战”宣传了出去,现在就真的发生了转折。

    只是这种转折,不是大家想要的。伯特利要塞的沦陷,直接让莫西公国的局势急转直下。

    要是这次再发挥了乌鸦嘴属性,莫西公国能不能撑住,都要变成未知数。

    以哈德逊对莫西公国的了解,想要在短时间内抽调兵力重新建立堡垒堵住兽人大军,成功的概率不会超过三成。

    ……

    捷报还在路上,噩耗却是先一步到了达佩斯。

    拿着霍奇元帅传来的战报,看着上面记录的内容,克里斯九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来伯隆家族,就这么废物么?”

    面对国王的问话,众人纷纷低下了头颅。作为公国的老牌大贵族,来伯隆家族给大家一贯的印象都是强大。

    哪怕在走下坡路,也没有人敢轻视这个老牌家族。

    要不是这个家族比较咸鱼,一直扎根地方埋头经营,对中央政府的事务掺合不多,不然在场的一众要员中,必定有他们的一个位置。

    没有家族成员身居高位,不等于在中央政府就没有话语权。在中央政府混的亲朋好友、政治盟友,还是不缺的。

    在场的一众要员,基本上都能够和来伯隆家族扯上关系。当然,相互之间这些人也能够扯上关系。

    莫西公国的大贵族,本来就没有几家。圈子就这么大,相互之间联姻是必然的。

    “陛下,伯特利要塞的沦陷,也不光是来伯隆家族的责任。同兽人帝国这个庞然大物相比,任何一家贵族都显得微不足道。

    当兽人下定决心,要攻克一座要塞时,沦陷就只是时间问题。

    在伯特利要塞沦陷之前,他们也曾向公国发送了多次求援信,详细介绍了他们面临的困境。

    可因为战场上特殊情况的制约,加上前线兵力吃紧,并没有及时向他们增派援兵。

    从留影石记录的情况来看,伯特利保卫战打得非常残酷,来伯隆家族已经尽力了。”

    马丁斯忍不住说了一句公道话。

    作为军务大臣,他对前线情况的了解,比在场众人都要更深一些,非常清楚守军的艰难。

    人家为了公国马革裹尸、血染城池,就够凄惨的了。继续追究死人的责任,就太不厚道了。

    作为姻亲,这个时候他必须站出来。

    “陛下,局势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是非对错的问题我们可以后面再议,当务之急还是要做好善后工作。

    前线的情况现在确实非常糟糕,霍奇元帅明确表示,手中没有足够的机动力量堵上缺口。

    兽人大军已经拥有长驱直入的能力,接下来的战争形势,必定会变得更加艰难。

    鉴于目前的形式,我们必须慎重考虑霍奇元帅扩大坚壁清野范围的提议。

    根据阿尔法王国的经验,历次兽人大军之时,他们都会在北疆多个省份实施大规模的坚壁清野。

    此前我们跟着效彷,对部分区域进行了坚壁清野,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成果还算不错。

    要是没有这些准备工作,或许我们现在面对的就不只是六十多万兽人大军,而是上百万兽人大军。

    可问题在大规模实施坚壁清野,需要付出的代价也非常惨重。

    不光是北方各省提供给前线的粮草没了,就连各地的领主都贵族,也要伸手向公国要粮,才能够长期坚持下去。”

    好的、坏的都说了,就是没有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赫尔切格宰相智商不够,实在是这就是一道无解的送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