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将二人遗体带回之前露宿的洞穴。

    看着二人，怔怔失神。他有些想不明白。便向小鱼儿问了一句很少年的话：“他们，是坏人吗？”

    小鱼儿的回答单调而简单：“是。”

    可赵青觉得，并没这么简单。可他说不出来。

    明明危险解除了，他又掌握了同时使用幻月和修改后的蓝牙。收获又这么大，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甚至有些悲愤。

    他不懂悲从何来，愤又从何来。

    他在两人的脸上摸索了一会，杰哥和朱峰都戴着恶魔假面。他将假面轻轻取下，面具下的朱峰更加年轻，更加阳光。赵青只觉得这张脸，比佩戴面具好看多了。

    面具下的杰哥，同样比之前年轻，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二人看着年纪并不大。

    赵青又取过两人的空间装备，输入元力后，翻出了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为数不多的晶石，钱币，四本斗者证件，还有一些杂物。

    其中一本笔记本，引起了赵青的注意。

    这本笔记本页脚有些褶皱，封面泛黄。赵青翻开它，上面记录着一些东西，字体端正却并不好看：

    该从哪说起呢？

    今天又和二弟大吵一架。二弟说：“你要是压抑，就把它当作日记写下来。”

    是啊，幺妹以前就爱写日记，可我一个粗人，能写什么呢？

    这一切，都从幺妹说起吧。

    幺妹得了一种罕见的怪病，听说绿洲可以治好她。可身为下等人，连去绿洲的资格都没有。

    幺妹病越来越凶，她快死了。

    我和二弟不眠不休，寻访名医。

    一天傍晚，二弟回来告诉我，他找到办法了。

    我们带着幺妹立刻启程，在别人的引荐之下。

    见到了逆行者大人。

    大人愿意帮忙，把幺妹带到绿洲。我们开心坏了，终于看到了希望。

    只是要3000万元币，大人说是用来打点过路费，和治疗妹妹要用到的钱。

    我们没有这么多钱，大人说，没关系，可以分期给。

    只要两年内将这笔钱付清即可。

    等到钱付清，大人会再帮忙将幺妹从绿洲带回来。

    二弟一口答应了。他疯了吗？

    今天再次见到大人了。大人给了我们一块特殊的元石。

    输入元力后，元石浮现出幺妹的样子，里面记载了一段她的生活片段。

    我和二弟大喜过望。大人告诉我们，只要将剩下的钱还清，他就会把幺妹带回来。

    二弟想要再看一遍，大人却说，这块石头只能使用一次。

    今天在地窟里杀了一个非常年轻的冒险者。

    应该还没到二十岁，他身上有特别的气质。阳光，聪明，自信，天赋很好。

    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以前的二弟。

    那时候我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每天都非常开心。

    二弟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今天又和二弟吵架了。我不想再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既然幺妹的病已经治好了，我想劝二弟就此收手。

    二弟愤怒地骂我：“你以为不还钱，我们能跑得了吗？人家可是逆行者，哪怕我们跑了，幺妹怎么办？我们没有回头路了！”

    我们没有回头路了。

    终于要结束这一切了，明天我们最后干一票。

    差不多就可以把钱还完了。

    这些年，我们流浪了太多城市，二弟说，他很喜欢重新市。以后可以考虑在那边生活。

    我也很喜欢。

    那是我们途经的城市里，唯一没有杀过人的城市。

    记录到这里就断了。赵青合上笔记，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逆行者大人是谁？赵青不知道，幺妹又是谁？赵青也不知道。大概身为逃犯，不便将妹妹的名字写在上面吧。

    而这最后一票，指的就是这次吧。

    他回想起杰哥临死前充满不甘的眼神，兄弟丧命时的锥心之痛。又想起朱峰说的话，他和朱峰接触虽然不多，却也佩服这个年长他几岁的年轻人。

    他嗤笑一声，既然自己能感知到他们，朱峰当然也能感知到自己。只不过他想不明白，为何到最后，朱峰仍旧没有下手，反而救了自己一命。

    他将斗者证书拿起，较新的两本上，有两个名字，张毅杰，朱峰。另外两本则是，李毅，李杰。且都只是一阶斗者。

    显然张毅杰，朱峰只是他们的化名罢了。

    赵青一路行来，都比较幸运，包括这次也是。

    不同的是，这次是真的感受到了社会险恶，人心难测。

    若是他们一开始直接对赵青动手，他万不可能活到现在。这两天在路上，杰哥没少暗示朱峰动手。只不过阴差阳错地，每次都放弃了。

    还有小胖，他没有亲眼看到小胖是如何死的。却也不难推测，大概是昨晚小胖也听到了某些秘密吧。所以才被杀人灭口。

    赵青也有一个妹妹，若是赵晓晴也得了这种怪病，他问自己，是否也会像他们这样，毫不犹豫地背负几千万的债务，又或者成为杀人犯吗？

    赵青不愿多想，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意难平。

    小鱼儿感受到了赵青的变化，这次却没有说任何话，每个人都会经历成长的阵痛，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去思考，自己去取决。

    赵青将东西收拾好。来到洞口处，左手长杖，右手长剑。

    对着洞口处一阵狂轰乱炸。石壁坍塌，他将二人安葬在此处。

    他转过身，向着记号的方向一路前行。

    手中的法杖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照耀着他的脸庞，照耀着他的胸膛。

    将他的影子托衬得无比庞大，笼罩了整个洞穴。

    他如一头恶魔，带着一身杀气，向尽头走去。

    。。。

    当他再次回到这个残破的战场，那些邪蛛兽群，已在啃食那两只统领的尸体。赵青一声冷笑，跃入场中。

    长剑与法杖飞舞，绚丽的火焰似要焚尽一切。

    赵青只身一人，杀了一天一夜，杀得兽群胆寒。

    在这个昏暗的洞穴中，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上，如同睥睨战场的王者。

    终于，赵青精疲力尽。手中长剑脱落，“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赵青身形不稳，一个趔趄单膝跪地。长杖杵地，支撑不倒。

    他放声狂笑，整座地窟不断回荡着他放肆的笑声。

    周身数十米，竟无一兽敢近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