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滚滚

45 救鳄鱼头

    刘天又一次拿着报纸急急忙忙奔进来就说,鳄鱼头他们袭日本上海沪南金库,鳄鱼头被日本人抓住了,正绑在大马场上示众三天后枪决。韩义民与刘草草拽过报纸看,报上有鳄鱼头正示众的照片。

    刘草草说,鳄鱼头他们真还有种,真敢去袭日本人金库,可被逮住了,要斩首,正示众,日本人别有用心啊!

    韩义民道,是我出点叫他们袭日本人金库的,他们说话真还算数,有种,爷们,壮中国人的志气,可鳄鱼头现在命在旦夕,必须要救他。

    刘天道,是应该救,可有这力量吗,就你们两个人怎么救。韩义民说,哪怕只我一个人,但不能不救,他们的行动也是民族之举。

    刘天道,示众三天,日本人公开示众处决鳄鱼头是个大阴谋,目的是引人上钩,一网打尽,去救是上当,太危险了。

    韩义民道,再危险也要救,我们希望各民众团体都起来抗日,壮大抗日力量,壮大我们抗日的队伍,救他们是对抗日团体和抗日民众的鼓舞和支持,使他们充满着信心和决心,救鳄鱼头也是深挖抗日的潜力。

    刘天道,啊呀,叫你讲得人心里火辣辣的!

    韩义民又进一步地阐说,我们现在面临的情景,没有不危险的,在家里坐着都危险,睡着都危险,日本人随时都有可能肆无忌惮地闯进来,国家都在危难中,我们在上海现在迫切要做的事都是危险的事,冒命的事,特别他们还是勇士,我们现在多一个勇士多一份巨力,不能都叫日本人杀光了,必须千方百计要救。

    刘天道,是应该救,但要考虑怎么样能救成功,还要保证我们自己的安全。

    韩义民说,日本人一定明暗岗哨密布,险关重重,我们来个三进祝家庄,我现在就去摸底,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去。

    刘天道,敌人张的不知是什么口袋,这样去太危险。

    韩义民说,我会脚上都长眼睛,处处注意的,你们放心。

    刘草草道,要去我去,我路熟,我对上海各处都清楚,我一个人先去探探情况,回来再确定怎么救。

    韩义民特别地强调说,草草,你不能去,很可能日本人要抓的就是你,你想啊,日本人一直在抓你抓不到,一直要杀你找不到,又出了何四宝和马文龙被除的事,日本特遣军上海司令部都亲自下手抓了毛毛,审讯毛毛,日本人似乎已到孤注一掷的时候,急待要抓到你,所有你绝不能露面,我还没有人注意,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这一层,刘天与刘草草都还没想到,两人听了都一惊,感到韩义民真是化学脑袋,尤其是刘草草感到,在关键的时候,韩义民的见地总是独出一只,令她震惊。刘天也不同意刘草草去,最后只得同意韩义民一个人先去探探稀实。

    大马场本是块风水宝地,一弯明镜似的湖泊依旁,清水涟漪,浅丘环抱,绿林参差,郁郁葱葱,这么优美的地方,竟成了日本人的杀人场,真是莫大的悲哀。

    大马场本并不偏僻荒凉,日本占领上海前是正儿八经十分热闹的跑马场,现在谁还有心去看跑马,老板不想跑马场成为是非之地,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因此已去得无影无踪。

    韩义民拉着黄包车,在跑马场四周明街暗巷间到处转,有人坐就拉人,没人坐就找人,这个场合有谁坐呀,他好像一点也不紧张,挺洒脱的,像诸葛亮在空城计里弹琴那样镇静。

    他考察着大马场四处的地形环境,发现了日本人的许多明岗暗哨,日本人已注意到了他游来逛去,悄悄议论,有的说,这个人很可疑,拉着空王包车到处转着看什么?又有的说,不管他是什么人,现在不是动他的时候,但必须要盯住他的动向。韩义民看到了远山近水都有日本人的部署,他们是大动了军力的,看来我们人少还难于下手,他思考着怎么能突破这一切救人,感到了要把鳄鱼头救出去极困难。他走到一个小吃店跟前,想进去借吃的机会,能打听到的什么事,刚到门口,突然出来了一个小吃店里的老板一把将他拽进去问,还认得我妈?韩义民到底是特工眼睛,马上就认出了道,你不是鳄鱼头的同伙兄弟吗!小吃店老板说你好眼力啊,你知道大哥鳄鱼头的事吗?韩义民说,我知道了,我就是为这事来探情况的。鳄鱼头兄弟说,为救大哥鳄鱼头,我们兄弟三个在这儿。韩义民问,就你大哥一个人落到日本人手里吗?鳄鱼头兄弟说,就他一个,大哥是为了我们三个人能把黄金运走,自己拼死掩护才被日本兵逮住的。韩义民赞道,你们很了不起啊,又问,你们有救的方案吗?鳄鱼头兄弟说,四周都有敌人严密部署,到处都架着机枪、钢炮,我们感到好像是鸡蛋碰石头,大哥已绑在那里两天了,大太阳里晒着,没吃没喝的,到时候见机行事,冒死也要救。韩义民说,好,一定要救,我们一起救,便问,你们总共有多少个兄弟?“我们总共有三十来人”。“人在哪儿呢”?“都在等着我们三个回去报告情况,然后想办法”。韩义民说,我们现在就去,把你们兄弟们都叫到一块儿,一起商量救的办法。鳄鱼头兄弟三个高兴地说,好,太好了。

    韩义民回到刘天那里讲了了解的情况,都认为救出鳄鱼头太困难,太危险,但刘天也没有怎么太阻止,只说一定要注意在可能的情况下才能救,绝不能白白地牺牲自己。

    执行那天,一队队荷枪实弹、刺刀明晃晃的日本兵和黄协军开进来了;汽车兵开进来了;摩托兵开进来了;鳄鱼头的两旁还端立着几个持枪的犬兵,巨犬向着鳄鱼头跃跃欲噬,情景特严酷、恐怖,显然为了杀鸡给猴看,威胁民众,看来鳄鱼头若救不出去会死得很惨。

    没吃没喝了两三天的鳄鱼头,加上先前的折磨,本来头已抬不起来,今天可又挺胸凸肚,昂起了头,傲视一切,准备好死了。几个他们的乔装的兄弟们走到他面前,他看都不看,意思是你们不要在乎我,使兄弟们很难过。

    韩义民、刘草草,与鳄鱼头的几个弟兄在一座楼上观察着跑马场上敌人的状况,极力议论着怎么救,韩义民说,我一个人先出去,只有设法擒住他们大头,逼他命令撤退人马后,你们才能出去救。刘草草道,但你看那情景,台上日本人大官的周围都有保镖们防护着,台下到处是日本兵端枪守卫,你怎么上得了台,这样上去寻着被捉拿,十分危险。韩义民道,人家捉拿我也是救人的一步棋,若捉拿了我,就不会马上杀鳄鱼头,就缓下兵来了。刘草草道,你胡说什么呢,你当这是捉迷藏。韩义民说,真是那样也没有办法,但不能不救,这与战争一样该要战略冒险的就要战略冒险。刘草草说,不能一个人未救出,另一个又搭进去。韩义民道,情况是这么个情况,但你放心,我会脱身的。刘草草很是无可奈何。

    韩义民扮着日本浪人,大摇大摆地走向场地,凭沉着机智,潇洒自若,一口流利的日本话,直进到场地中心,没引起任何人怀疑,在慢慢靠近指挥台时,日本宪兵挡住了,要看他的证件,他照样掏出了日本“N”秘密机关的红本,不巧台上就有“N”机关的头,跟随的两个宪兵又精细,把“N”机关的头叫来了,那头审视了韩义民一忽儿,摇开了头表示怀疑,宪兵又叫来几个同伙的对韩义民说“跟我们走一趟”。韩义民反克“N”机关的这个头,他们冒充的,他不是“N”机关的人,快把他抓起来!韩义民没等宪兵们思考,敏捷得比一眨眼还快,窜到了台上,掐住了指挥的日本大头,手枪顶着他的脑袋,但卫兵们将韩义民围住了,韩义民强制日本大头道,快命令,叫大家都退下,否则我就开枪了!日本大头怒瞪着韩义民不说话,卫兵们的手枪全指向了韩义民。在这无可解脱之际,刘草草从天而降似地临空翻上了台,手枪也指向了日本大官的脑门急命,叫大家退下,否则你就马上没命!日本大头还是紧闭着嘴,日本卫兵们又将刘草草围住,齐将手枪对准着她。在这难分难解之时,鳄鱼头同伙的三个弟兄也奋不顾身地冲了过来。台上台下一片大乱,人影窜来晃去,但韩义民他们毕竟孤单,越来越被动,可这时,外面突然莫名其妙地响起了冷冷的枪声,几个日本人物中弹倒下,日本人正惊慌时,又突然射进来两颗烟幕弹,弥漫得场地上看不清什么了,还气味难闻,呼吸紧逼,正混乱间,飞快冲进来了一辆大卡车,载着十数个蒙面人,分工明确地一队下了车,一梭子卡宾枪,鳄鱼头周围的敌兵全倒下,急救起鳄鱼头上了车;另一队,拽起赶来的韩义民与刘草草,及鳄鱼头同伙三人也上了车,在敌人蒙头转向之际,车就开出了场地,而敌人的军车、摩托开始紧撵,他们的机械好,快,敌人又众多,我们还是陷于被动,韩义民即令车队,沿湖边走,我来掩护,他边说便提起卡宾枪,拽过子弹袋猛地跳下湖去,不见人了,韩义民在水底下射击,敌人看不到目标,见日本摩托被击中,摩托兵中弹倒下,摩托连人摔着翻几个跟斗;敌人的卡车也被击中,起火燃烧起来。敌人无法撵了。卡车载着救出的鳄鱼头急行了很远,早已脱离了敌人,到了一片平静,看样子没有危险的地方停了下来,领队的叫大家下车讲,现在安全了,我们只把大家接到这儿,其他什么也没有说,开着车就走了,谁也不认识他们,感到莫名其妙。

    韩义民与刘草草出去以后,刘天一直不安地在书房里等着,两人终于回来了,直奔刘天书房,刘天见他两喜气洋洋的样子,明白意思了,立即站起来道,看样救成功了,不简单呀!韩义民与刘草草说要不是在最危急关头,突然窜进来一支队伍带着两辆卡车援救,我们真很危险,救人就很难。刘天道,是吗,那儿来的援兵?两人道,我们也一直莫名其妙,他们好像预先清楚我们的行动,有组织有准备的,我们问他们,他们只说现在安全了,都走吧。刘天笑了笑道,真还有点神秘,然而,能救出鳄鱼头,主要还是你两的机智勇敢!韩义民道,鳄鱼头真还很有民族气节和英雄气概,竟用自己生命来掩护,使弟兄们能抬走截到的三大箱黄金。刘天说,这伙人在上海本来就有点名气,这下更了不起了!韩义民说,鳄鱼头把我和草草叫到一旁说,黄金他们用不着,我们一定有大用,怎么抬到我们这儿来。刘天道,他们能截来,就能保管,他们现在要对付日本人了也会有大用。韩义民又说,鳄鱼头以为这两辆大卡车的队伍是我们安排的,以为我们有很大的队伍,讲愿意跟着我们一起打日本鬼子。刘天道,他们也有几十号人呢,这些人都是独有一手的,是一支了不起的力量。韩义民道,哦,好啊!

    离开了刘天的书房,韩义民与刘草草各自回自己的房间,韩义民的房间,在楼的边上,他走着,向前望去,从玻璃窗里就能望见隔壁和远处的情景,他不知道刘天是有意安排的还是碰巧,他走到房门前,往外一望,隔壁的老汉一个人坐在楼梯上低着头,心事重重,他经常看到这老汉一个人这样坐着,挺孤零的,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什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