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光年

安之

    周俞舟太嘚瑟了,周末民政局不上班,他一早去买了两大袋糖,证还没领他就开始他的发喜糖事业了。

    他人缘挺好的,楼上楼下的邻居都笑脸相迎,极尽祝福。楼上苏阿姨还送了我们好多吃的,一个上午我们门就没关过,进进出出,好不热闹。我不让周俞舟说我怀孕的事情,他倒也没说。

    但我越看周俞舟越觉得他变傻了,或者本来就傻,只是我以前没发现。现在是无论谁叫他,他都不去了,就形影不离地粘着我。他买的糖还挺好吃的,我边吃边挑三拣四道:“你之前说丢下我就丢下我,这会儿这么粘人,我这还是沾了你孩子的光了?”

    他抱着我轻轻地晃着,简直是周小五上身,“之前也不想丢下你的,老婆,我不是没办法吗?现在好啦,我正好闲了,有时间陪你,是孩子沾了你的光。”

    他说着就去摸我的肚子,我打了他一下,“几点了,还不去接姑姑!”他说:“姑姑说到楼下了叫我们,不让接。”我戳了他的额角,“没良心的!”他还挺受用,”只忠于老婆一人。“

    我笑道:”那你跟我姓何吧。“他说行,”从来没有听过比这个姓还美的了!“我们正在说笑,姑姑竟然已经上来了。她本来说过几天来的,但昨晚改了主意今天便来了。我们都忘了门没关,周俞舟正准备使坏,刚好被姑姑撞见,惊得我们两个闪电分离。

    姑姑笑笑没有说什么,她拉着我刚说了一会儿话,便看出她大侄子有些不正常,”瞧瞧,嘚瑟成什么样子了!“我说:”就是,别人也有孩子,就没见过他这么激动的,整晚整晚不睡觉。“

    姑姑摇了摇头,正色道:“从今晚起,俞舟搬到客房去。”姑姑的话,他不能违拗,但可以假装听不到,去做饭了。姑姑跟我笑道:“我看他,自从有了你,又变回那个闹腾的了,他以前就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我看了看周俞舟,突然很有成就感。

    下午天气还好,阳光暖暖的。我和姑姑逛街,周俞舟本来跟着我们,过了一会儿,他说:“姑姑,若若,你们在这边玩,我待会儿就回来。”他一脸轻松,但他一抿唇角,我就看出了他内心的着急。

    姑姑自然比我更了解周俞舟,她说:“好啊,我和若若正不想带着你呢。”周俞舟看了看我,转身向天桥那边走去。我没有说话,姑姑以为我不开心了,便安慰道:“待会儿就回来了。”我笑了笑,开始留意周遭的环境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位置距离西大街不远,也就是史鸿飞落网的地方。史鸿飞本人绝对是高智商,他为了控制人,自制毒品、还会配制让人产生幻想的药剂,他的技能两张A4纸也写不下。他罪名颇多,制毒贩毒看起来只是他的副业,可他的毒品确是祸害不小。我算了算,八月份的时候张子洋就在抓他,这么长的时间跨度里他单在宜市就可以拉很多人下水。

    史鸿飞的犯罪集团在宜市落网七个,没有人知道究竟还有多少同伙。他们那帮人罪名累累,自知难逃法网,索性再哥们儿义气些,警方很难撬开他们的嘴。

    那天的抓捕,事先并没有通知姚诺一,可她能赶上,说明她就在附近。那么,那群学生也在。从今天的情形来看,史鸿飞落网后,这附近仍然不清静。

    我和姑姑进了商城里面,琳琅满目间,有几个便衣警察出入,我认得出他们是眉湖分局的人。姑姑见我一直警觉着,拍了拍我的手背道:“若若,何必如此担忧,该来的总要来,坦然点儿。”

    我笑了笑,说道:“我还想试试运气,没准儿当了一回福尔摩斯呢。”姑姑笑了,我们找了休息椅坐下。人来人往,形形色色,一切寻常,一切不寻常。

    姑姑问我有没有不舒服,跟我聊着家常,过了会儿,有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跑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支红玫瑰花,“姐姐,有位叔叔送给你的。”她放在我手里便跑了,我拿着那支玫瑰花的手指僵了,花瓣鲜红如血。

    “俞舟送的?”姑姑问道,我摇了摇头。那支玫瑰花,刺已经被拔掉了,强烈的预感告诉我,这支花和那在如你光年收到的那支来源一样。

    “只是来把这支花送给一位美丽的小姐。”

    “我若有罪,你同罪。”

    是他回来了。我起身看了一下四周,没有。我忽而抬头向楼上看去,某处玻璃墙上浮动着光影,有人正在看着我。隔了那么远,我似乎能到他嘴角的笑,那是一种阴森森的可怖笑意。我们目光似有似无地对接,他没有丝毫的躲闪。这个男人如此大胆,他每次都故意走进警方的套子里,然后再脱身,仿佛在享受游戏的乐趣。

    “若若,怎么了?”我回头看了看姑姑,又往三楼的玻璃窗看去,那人已经不见了。我给周俞舟打了电话,“俞舟,程历回来了。”

    天空压过一块乌云,很快又被阳光穿透,消融在风里。周俞舟过来的时候还在打电话,他没留意,已经走过我们了,等他挂了电话,我从后面拍了他一下,他一个警觉,吓得我倒退好几步,“大哥,自己人!”姑姑笑道:“怎么,连自己媳妇都想摔?”

    周俞舟眉间的凝重舒展,笑了笑,“舍不得!”他伸手揽了我,对姑姑道:“姑姑,我送你们回去,我有点儿事情。”

    姑姑点了点头,“去吧,我和若若回去。”

    周俞舟看了看我,我说:“是不是很幸福?有这么深明大义,支持你的姑姑和老婆。去吧,我开车带姑姑回去,你自己想办法回去。”

    他笑了笑,低声道:“若若别怕。”我轻哼一声,“才没那么胆小。”那支玫瑰花我早扔了,程历回来了又怎么样,邪不压正,他这是在作死的边缘试探。我才不怕他。

    我在如你光年停了车,运气好,梁小如在店里。她站在灯下调酒,美丽如昔,风采迷人,店里的装修主题已经换了成了深蓝色,幽寂清泠,无花无叶,只有水影交织流光。

    梁小如似乎不喝咖啡,只喝自己调的酒,她抿了一口酒,无悲无喜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一句话也没有了,只是简单地喝了咖啡。

    出来的时候,姑姑跟我说:“这个小姑娘不简单。”我点了点头,就在梁小如向我们走来的时候,她只穿着修身的毛衣,我才注意到她的体型和姚诺一是一样的,是那种经过训练形成的匀称紧实的线条。梁小如会打架,这个念头在我脑中蹦出来。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可能是她健身的缘故。

    我不必再跟她提程历,她或许比我知道得还多。而且,我刚要开口,她就已经把我的话堵死了,她说及时行乐。那个男人可能只是她某段时间的乐趣,过去就过去了,不算是失去。

    梁小如回来了,和她差不多一起不见的简期却没有任何消息。我总觉得简期为了一个男人,毫不犹豫地弃了我和佳韵。

    本来我和周俞舟结婚就有很多麻烦事情要处理,于尧那个恶魔又回来了,让人不得安生。

    姑姑见我心事重重,开言安慰。我们说了会儿话,我问姑姑知不知道程历,她说:“那个孩子从小就是个狠角色。”

    我说:“姑姑,他不是孩子了。”姑姑轻笑道:“怎么不是孩子了,让人这么不省心。”我知道姑姑是在逗我笑,但她又道:“若若,你还是太年轻,经历的少,你慢慢就会知道,除了你最重要的人,其他的都可以忽略,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问心无愧。”

    今日若是我妈在,就单说周俞舟让我们先回了,我妈就得担心着急。但姑姑却跟我说顺其自然,她自有一份豁达从容、热爱生活的风度,我自叹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