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浪迹四海

第九章 追悼死去的回忆 想再听次:“你...”

    眨眼数日过去,风平浪静无忧无虑。

    某日申时,南关某地下黑色拳场顶部包厢内,猩红幽暗的色调,刺鼻的洋酒混合着雪茄那香草的原醇味且伴有苦咖啡微涩的皮革味,麻痹着野兽们的神经,陶醉其中。

    在这里,可以很清楚的观赏到牢笼中‘困兽’之间的决斗,以君主的角度俯视着那些狂热的赌徒,只可惜那些乐在其中的赌徒,永远都不会知道,最多的钱永远只会进入庄家的口袋,而他们所依仗的那些所谓可笑又可怜的运气,无非是庄家的施舍,这里的主人想让谁赢,谁就能赢。

    不过那其中输得倾家荡产血本无归,却依旧自甘深陷泥潭的赌徒里,难道真的没有哪怕一个人窥探到了巨大齿轮背后的操纵黑手吗,不是的,恰恰相反,大多数对于庄家操盘这件事其实是心知肚明的,但这难道能够成为劝诫他们的理由吗,不存在的,赌徒之所以被称为赌徒,是因为他们总会去不要命的追逐那少部分的利益契机。

    他们自命不凡自欺欺人,说服自己的内心致使自己都相信是那少数的‘天选之人’,结果被现实的骨干一次又一次的打了脸。可输钱后又不甘心,想着再用仅剩的储备去搏一搏。

    一旦搏赢了就好像黑暗中看到了光,沙漠中看到了水,认为自己时来运转继而不停地赌下去直至负债累累;可若输了,便恼羞成怒,反正也已经差不多一无所有,不如放手一搏,破罐子破摔,再输也不会更惨多少,万一赢回来呢,抱有这样的心理,一步步迈向无底深渊。

    混子头看着眼前的一幕,嗤笑道:“多么愚蠢的人啊,不过我喜欢,这群‘可爱’的人对于叔你来说,内心也一定喜欢的不得了吧。”

    牌匾‘诚信赢天下’下方,中年男子穿戴一身锃油瓦亮的黑衣革履,慵懒地卧靠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旁侧杵着两位彪形大汉。

    此人,正是靴城十三太保之一,南关黑虎!

    混子头:“叔,难道就没有人劝过这些赌徒吗?”

    “呵呵,我的好侄儿,”黑虎嗤笑道,“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人心中的贪婪,你别看他们现在输得有多惨,你瞧着吧,这次他们走的时候有多狼狈,过段时间等有了钱,再回来的时候就会有多么的意气风发。”

    “好了,说说吧,今天之所以来找我,是不是又惹事了?”

    “害,叔,瞧你说的,我这不是想你了吗,单纯过来看看您老。”

    “快别废话了,我比较忙,有屁快放!”

    混子头不禁讪笑,转了转眼珠子道:“其实也没啥事儿,就是遇见了个棘手的家伙,我们十几个人都摁不住他。”

    “哦?有点意思...”黑虎挑了挑眉毛道,“不过咱们先算算眼前的账,我之前有告诉过你,不允许仗着人多寻衅滋事欺负人吧,需要我给你涨涨记性吗?”

    “别别别叔,我上回屁股上的巴掌印还没消肿呢,你还是饶了我吧。”

    “哼!你过来求我无非是想找回场子,说说吧,你想怎样?”

    “先踏马的给这俩人卸条腿,然后...”

    “打住打住,怎么滴,深仇大恨?你小子又想耐揍?”

    “呵呵,叔,哎我就这一时没忍住这暴脾气,”混子头挠了挠脑袋讪笑道,“这样吧,找二三十个打拳的跟他们砸点,我提前和他们约好地方,我丢掉的,必让他们加倍奉还!”

    “可,但注意分寸,你要明白,小打小闹只为挣口气,不可伤人性命,虽然自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再是一个好人了,但我仍时刻提醒自己,我还是个人。”

    “明白了叔!”

    叔侄俩又聊了几句,混子头就离开了。南关黑虎灭掉了手中的烟,手伸进裤头,攥了攥一枚形似五角星的勋章,眼中湿气弥漫心中苦涩道:“我都混成一把手了,组织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黑虎眉头紧皱拇指揉着太阳穴,其实,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骄养放纵自己的侄子,致使他养成了一身恶习,可又舍不得敲打他,自己哥哥十年前参与缉毒任务时光荣殉职了,大嫂有体弱多病疲于自理,他只想尽可能的用自己的方式补偿小侄子。

    而且,碍于自身这层身份,对于小侄子,黑虎也无法多说什么,况且,小侄子成天游手好闲,仗着他的名号为虎作伥,对他也是一种潜性的保护,至少可以打消某些人的怀疑,不,是降低怀疑程度。

    黑虎曾给大嫂提过好几次,要给她找个护工,可大嫂始终不待见他,甚至责骂他不走正道,九泉之下的大哥会以他为耻,更不可能接受任何来自他的帮助,嫌他钱脏,大嫂对黑虎没别的要求,只希望黑虎能早日悬崖勒马。对此,黑虎也是伤透脑筋,黑虎并不埋怨大嫂,毕竟身处此境,无奈的事情多了,旁人不了解真相,任何苦都得活生生咽在肚里。其实,黑虎的内心无比的孤独,他渴望得到救赎,他本洁净却居于黑暗,他也多想像其他同志一样正常地沐浴阳光,多想听到大嫂像小时候照顾他时一样,竖着大拇指再夸他一句:“你......”。

    对于大嫂生活起居衣食冷暖的问题,黑虎找过小侄子,通过小侄子的手,间接地帮助他们母子。也尝试让小侄子劝劝大嫂,可惜效果不大。

    另外,昨日他破天荒的接收到了线人的联络,据说‘北关三保’最近有点骚动,‘中保’可能会有动作,可能跟五天后某个要处刑的毒枭有关系,必要时,组织会采取行动,需要黑虎作为内应,提前获取情报辅助完成任务,任务结束后,承诺黑虎可以结束卧底生涯,恢复其在职档案。

    果不其然,就在前不久,临近晌午的时候,黑虎收到了来自‘中保’那位龙头亲自下达的召集令,并被予以告知将于明晚召开高层会议!而黑虎首要任务是获悉情报并及时告知联络员。

    ...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靴城南阁儿,广济儿童福利中心,郝瑟晴生长的地方。自国庆节后,时隔半学期瑟哥再次站在胡同口,雪松和瑟哥抬头看着需要修缮铁牌子,稍显破败,院里,孩子们朗读三字经的声音此起彼伏。稍显驼背罗锅的瑟哥挺了挺胸,整理下衣领,拍打了几下裤子上的灰,面带微笑的朝院内走去,雪松拎着兜大白兔奶糖和雪饼紧随其后。

    “肥肥,快看,是大龙哥回来了!”

    “嗷~嗷~,大龙哥,大龙哥!”

    一群孩子围着郝瑟晴高兴地蹦蹦跳跳。瑟哥伸手抚了抚大马猴的小脑袋瓜儿,问道:“大家这俩星期怎么样啊?”

    “可好了,我们衣服穿得暖,顿顿吃得香,嘿嘿。”瘦弱的大马猴费力地挺着肚皮,尽可能撑得更圆些说到,“向伯伯这几天还教我们读三字经呢。”

    向伯伯,儿童福利中心的老师,从郝瑟晴记事起,他就一直在,陪伴着瑟哥从小到大。

    瑟哥捏了捏发酸鼻子尖,咧出笑脸点点头,指着雪松拎的袋子说道:“快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回来了啦?”

    天真可爱的孩子们又蹦蹦跳跳的把雪松围了起来,看到袋子里的好吃的全都开心个不停。

    “向叔!”瑟哥快步走到一位瘸腿的男子面前,将正趔趔趄趄迈步走来的的他搀扶住说到。

    “嗯,不错,小伙子越来越有精神了,上大学了就是不一般!”向伯拍了拍瑟哥肩膀夸道,“你那朋友也很不错啊。”不知为何,这位残弱的老伯在提到雪松时,浊垢的瞳孔中霎时竟闪过一抹光华,郝瑟晴丝毫没有注意到。正逗孩子们玩儿的雪松也没察觉到,只不过,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向伯的方位。

    “哪有的事儿,谁让我是您的学生呢嘿嘿,”瑟哥搔着后脑勺害羞的说道,并拿出一叠包封好的钱票,“对了,这些拿去给大伙买身厚衣裳。”

    “不行!这钱你留着,你还是学生,别委屈着自己。你回来一趟,已经花了不少钱了。”

    “向叔,就听我的,拿着,我平时没课的时候,有做杂工,挣了不少,我够花。”

    向叔懂得郝瑟晴的心意,这钱要是不拿,瑟哥才真的会不舒坦,推不过,就接了钱。

    “对了,怎么没看到邓妈妈?”

    “哦,她最近受了风寒,需要调养,现在应该睡觉呢,这回就先别打扰她了,反正再过几天你们就该放寒假了,很快就有大把的工夫一块儿待着了,不急,让她好好休息吧。”

    “也行,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向叔你照顾好自己昂。”

    向叔点头嗯了一声。

    “大龙哥!大龙哥...”孩子们又把瑟哥围了起来,“你们要回学校了吗?”

    “嗯,再过几天就放寒假了,到时候再回来和你们玩儿,”瑟哥温柔地笑道:“临走之前,我再给你们一个惊喜。”

    瑟哥掏出《绿野仙踪》、《笑猫日记》、《安徒生童话》等一系列儿童故事书,孩子们眼前一亮,哇塞一声笑开了花。

    ...

    与此同时,儿童福利中心三楼角落处的小房间内...

    “住口!不许再提你叔叔,这些钱你拿走吧,我不会收的。”院长邓妈妈呵斥道。

    混子头儿:“妈,你别生气,叔叔他也是不忍心看你委屈自己,那我不提他了行了吧,还有,这些钱是我打工挣来得,你别糟心。”

    “你别以为我好糊弄,你打工挣的?觉得妈好骗吗?肯定是...”

    “就当是为了这群孩子,你拿着给他们添些衣裳买点吃的。”混子头儿打断道。

    “罢了,钱留下吧,权当替你叔叔提前积点阴德吧,”邓妈妈唉声叹道,“孩子,听妈的,以后离你叔远点,踏实学习,以后找份正经工作。”

    “哎,我记住了妈,你放心吧,我先回学校了,你照顾好自己昂。”

    “嗯,去吧。”

    混子头儿走出房间,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抿着嘴,转身向走廊尽头走去。走廊尽头拐角,楼梯口处,混子头儿压抑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了,泪水决堤而出,但是他又不敢哭出声儿来,强忍着内心深处的悲伤,脸憋得通红,胸脯起伏得厉害。

    在混子头.儿时的印象中,父母关系甜蜜,家庭很温馨,母亲温柔和蔼。但这一切美好的回忆,都在十年前的那一天戛然而止。那一天,雨下的很大,有三位警察叔叔带着水果和包好的信封来到了家里,和妈妈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自那之后,爸爸再也没回过家。

    混子头儿听妈妈说,爸爸上班的地方发生了爆炸,以后只能让妈妈陪着你长大了。那一天,雨下了很久,才停,可妈妈的泪,却不停的流。再后来,他很少能再看到妈妈微笑了,妈妈开始有了写信的习惯,一次偶然,混子头儿翻到了信,才知道原来那些都是写给爸爸的寄语,他依稀记得其中一封信上那样写到:“我甚至无法亲吻你的骨灰,只能再废墟里哀鸣。”

    其实,从小到大,混子头儿很少会来福利院。因为他真的很讨厌这里,自爸爸消失之后,他唯一能看到妈妈微笑面孔的慈祥场景,都是对那些福利院的孩子们,而因为叔叔的原因,他受到的更多是呵斥,他真的很嫉妒那些福利院的孩子们,他的生命已经没有了父爱,他就更渴望母亲的关爱,他多么想像儿时那会儿一样,再听妈妈微笑着说一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