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无间道
钟辰以前从未觉得走路竟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
似乎撞到墙上的那下伤到了肺部,让他每一步迈出就像往胸口狠狠刺上一刀一样。
钟辰是个不幸的人。
他出生的同时,母亲就去世了。而他的父亲,扶养到他五岁的时候,便也跟随他的母亲,离开了人世。
钟辰也是个幸运的人。
他从五岁,一直活到了现在。虽然只能说是活着,但是他依旧非常乐观。
所以他一直活着,直到三天前,遇到了那个男人,山本县长。
山本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与他如同父与子般谈了话。
山本告诉他,他活着不是因为幸运,而是因为他在平安县,而平安县的县长就叫山本。
山本说,他想救活更多像钟辰一样的人,但是有个叫云龙的人阻拦了他的行动。他需要钟辰为他做事,帮助他打败云龙,让平安县变得更加美好。
实话说,山本说的那些云里雾里的理念钟辰完全没听懂,因为他根本没读过书。
他只知道,有人需要他。
为山本收集云龙的消息,寻找云龙的踪迹,是件非常艰难的事情,可他很高兴。
他的生命被山本充实了价值。
我不该去找山本大人,钟辰想。
他怕山本知道他的任务失败,放弃掉他,认为他已经没有了价值。
钟辰已经回不到之前的那种只是活着的状态了。
可钟辰依然坚定地朝着密道走去。
虽然他没读过书,但他知道现在做什么才是对的。
……
到了熟悉的墙前,钟辰深吸一口气,疼得直咧嘴,缓慢地举起手,敲起了墙。
“咚,咚咚咚,咚”
不知为何,里面的人很久才反应过来。
“……信山本。”
“保平安。”
“轰隆”
墙被拉开,斗篷人显出身影。
“是你?现在不应该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吗?”
“咳咳,我失败了,那个外地人发现了我,把点火器都抢走了。我要赶快去找山本大人汇报!”
“是么。”斗篷人点点头,语气听不出任何感情,更看不到斗篷下的表情。
似乎因为看出了钟辰现在的状态不佳,也没有提关“门”的事,举着火把转头就向着黑暗走去。
钟辰赶忙跟上,边走边想着应该怎么向山本大人汇报。
……
“嚯,这可真是壮观呐。”吴易看着墙上的大洞,走了进去。
他撇下了这人之后,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假装离开,实际上躲在暗处,观察后面的动向。
果然,这傻憨憨的直接回老巢找老大来了。
正如他所说,他很厌恶那些无聊的计谋。虽说以他的智力水平,绝大多数的阴谋诡计都无法奏效,但架不住这东西恶心人啊。
与人斗其乐无穷?
他吴易更乐意再打一次老虎。
所以一般对那些阴谋魔怔人,他选择立刻出动,斩草除根,骨灰都给他们扬喽。
吴易踏进了黑暗之中。
走着走着,他发现这暗道居然有岔路。不过以他的眼力,分辨出刚刚有人走过的地方完全没有一点难度。
所以说,这岔路设计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在黑暗中辨认痕迹很难吗?
有手就行。
看见前方有光源,他控制住自己与前方火把的距离,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火把的光亮停了下来,吴易也停住了脚步,看着两人依次推开头上的板子爬上去,他稍微走近了一点,竖起耳朵听起了上面的动静。
……
“哦,是你啊,任务完成的这么快,不愧是我最得力的属下。”山本放声大笑,猛拍钟辰的肩膀。
钟辰感觉自己就好像被重锤击打了一下心脏,他强忍着痛苦,顺了口大气,一字一顿地说了起来。
“山本大人,我跟着他到了玲珑山庄,有愧于您的期待,任务失败了,那个外地人突然跑出来打了我一顿。”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去了玲珑山庄,还被抓住了?!”山本抓起他的领子,瞪大了眼睛,向钟辰怒吼起来。
钟辰感觉自己快死了,但是还是艰难地说:“对不起,山本大人,任务失败了。”
“东西呢?我给你的点火器呢?”
但山本没再听到钟辰回应,他早已晕厥了过去,像一根扭烂的面条。于是山本面容扭曲地提着钟辰的衣服,掏起他的口袋,衣服内侧,重复着,好似觉得找不到是因为他不仔细,而不是根本就没有。
“不用找了,山本,你的点火器被那外地人抢走了。”斗篷人说着,语气却很平静。
山本听言一呆,失魂落魄地放松了手中力道。
“咚,咚”
随着钟辰脸部着地,山本无力地跪了下来。
“完了,全完了,整个平安县只有我这里有那种型号的点火器,凌家绝对会知道。
凌家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我,我县长的位置怎么办,我辛辛苦苦经营这么多年……”
听着山本双目空洞地喃喃自语,斗篷人还是沉默地站在一旁,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山本强提起精神,开始思考起方法。然后他抬头看见了斗篷人,面色一喜,维持跪着的姿势,不顾自己的膝盖磨破的风险,前后快速摆动身体,欻欻欻地爬到了斗篷人身前,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
“开哥~你要救我啊开哥~”
山本声泪俱下地嘶吼起来:“我是正确的,我一直是正确的,只要没有那可恶的家伙,我早就是最伟大的县长了!平安县不能没有我!”
“你要我怎么做?”
“开哥你打算帮我了?”
面对山本的狂喜,斗篷人依然平淡地重复着:“你要我怎么做?”
“你去把那个外地人杀掉,把点火器抢回来!”
“那如果点火器已经到了凌家手里呢?”
“那就把凌家的人全部杀掉!”山本语无伦次地喊了起来。
只见斗篷人摇摇头,用冷淡的语气说道:“那是凌家,不是你家,想动手就动手。
况且,我也只是你的守门人而已,没有任何为你卖命的理由。”
“我加钱!我加钱!我把我手里的钱全给你!
我有很多很多钱!这些年做的那些生意赚了很多,都在我账里!全给你!全给你!你要想办法!”
然而斗篷人无动于衷,只是嫌恶地甩动了山本抱着的腿,山本被踢了一脚,在地上滚了两圈,面露绝望,脸色带着枯败。
“不对,还有办法。一定还有。”
山本的视线落在了一旁晕倒的钟辰身上。他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爬起跑到自己“最得力的属下”前,手臂青筋暴突,面目可憎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只要把锅甩到这家伙身上,我就安全了!就是这个混蛋偷了我的点火器,打算去烧玲珑山庄,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他死了,就没人知道了!平安县还是我的囊中之物!”
山本狠狠掐住了钟辰的脖子,使得其面色变得通红起来,然后青紫色慢慢爬上了他的脸和唇上。
斗篷人依旧无动于衷,欣赏着惨剧的发生。
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拍了拍山本的肩膀。
“别碰我!忙着呢!”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要不要看看这东西是不是你丢的?”
理智全失的山本下意识向上望去,瞬间一愣。
“我的点火器?拿来吧你!”一下从无底深渊看到了希望的山本松开了掐住脖子的手,冲着那物件抓去。
可有人的动作比他还要更快。
……
吴易躲在出口那块地板下听了一会儿。
他听见那个放火的人冲着另外一个人汇报,然后那个感觉像是幕后黑手的人心态崩了,像是疯了一样地大喊大叫,震的他耳朵疼。
放火人叫的是山本大人,幕后黑手居然是县长吗?
很合理,很王道,很正确。
叫云龙的就应该是正面人物,叫山本的就应该是反派角色。
吴易继续听了下去,结果放火人就没再说过话了,山本又开始对着另外一个人鬼叫起来。
趁着混乱的场面,吴易悄悄推开地板来到了地面上,找了个掩体躲着继续偷听。
他听到山本又求着那个叫开哥的,似乎并没有谈妥。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山本好像想到了什么办法。
认真听着的吴易脸色一黑。
这不就是把锅一甩,把人一杀,死无对证嘛。
不愧是山本,轻易做到了正常人做不到的事。
吴易探出头,观察了一下,发现放火人已经快被山本掐死,而斗篷人还在看戏。
于是他冲到了山本身后,拍了拍正努力锻炼握力的肩膀,另一只手拿出了从放火人处缴获的物资,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结果他看见斗篷人立刻反应过来,出手想要夺去他手中的物品。
速度不慢,至少有他小弟张三五倍的水平。不过对吴易来说,蛐蛐五倍张三之力就想抢他手里的东西,他建议直接爪巴。
吴易把手向左侧一甩,斗篷人挥手跟了上来,然后他突然又一个转向,蹭着山本伸出的手过去了。而斗篷人下意识跟上,却来不及反应停下,直接狠狠撞上了山本的手臂,发出一声“咔哒”的响声。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
山本握住自己的手臂惨叫起来。
斗篷人看了一眼同山本撞击的手臂,对着不知何时抓起钟辰拉开距离的吴易,叹了口气。
“这位小兄弟,请离开这里,尽快把你手中的物品交给凌家的人。然后再告诉他们,山本指使他的手下,打算烧掉凌家的产业。”
“啊?开哥,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快把点火器抢回来毁掉啊!”还没搞懂情况的山本又大声喧哗起来。
而吴易饶有兴致地看着斗篷人。
只听斗篷人的声音波澜不惊。
“对不起,我是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