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再次来到每年一次的退伍季，葛荣斌每次去一连饭堂吃饭时，看着那些即将退伍的老兵们依依不舍的样子，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的他，却发觉其实内心还是和原来一样的柔软，有好几次跟着他们的心情掺和在一起，差点拔不出来。

    钱志伟也在退伍之列，他自从知道自己即将脱下军装准备回家后，感觉像变了一个人，经常一个人穿着便装跑下山去半天才回来，有时候连招呼也不和葛荣斌打就不见了人影，等到来车加油时，弄得他手忙脚乱，有时候吃饭也不能按时下去，葛荣斌忍不住想把已经憋了很久的那三个字给骂出来，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吐出口。

    就在欢送老兵退伍的前两天，徐世才带着军需股的人忽然来到油库，说是检查工作，并把已经卸掉帽徽肩章穿着绿军服的钱志伟给带走了，临走前，徐世才把葛荣斌叫到一边，对他说：我们接到匿名举报，反映钱志伟在担任油料员期间有违纪行为，经我们调查取证，举报内容基本属实，经团党委研究决定，即日起，将钱志伟带走审查。

    葛荣斌看着徐世才的眼睛，发现他今天的眼神和平时看他的表情不一样，似乎带走一丝神秘的意味，他首先露出微笑，慢慢说道：报告协理员同志，你刚才宣读的事实，我已经听清了，请问你还有什么指示。

    徐世才还是那种眼神看着他，冷不丁说了句：葛荣斌，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报告首长，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好吧，既然你对钱志伟的事情如此冷漠，连一句要引以为戒，吸取教训之类的话都没有，这样的态度我很不满意，等回到团部我会向团长报告的，你就等着再挨批吧。”说完，徐世才带着人走了。

    看着他坐上吉普车远去的背影，葛荣斌的心里这才开始肆意大笑起来，不为别的，就为了刚才他从徐世才那看着自己平视的目光里，几乎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那种骄傲。

    几天后，老兵们都送走了，葛荣斌感觉到这几天来加油的车辆明显少了很多，他也不用再坐在值班室里等到深夜才休息了。

    这天晚上8点多，他正在房间里来往镀步，路高明抬脚走了进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说：现在这段时间是我们部队一年当中最空闲的时候，今天来了几个机关干部找我们连长和指导员喝起小酒，其中有军需股的徐世才，你的直接领导，是他让我喊你过去一起喝一杯的，跟我走吧。

    葛荣斌不明就里，忙说道：我要走了，来车加油怎么办？

    路高明笑着说：你就放心吧，我已经带了个兵过来替你看着，有车来的话，上去找你，还有你这里的电话通不通，不行就直接电话联系，让他们打到连部，然后通知你下来。

    十几分钟后，葛荣斌跟着路高明来到二连饭堂大厅，只见几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前正在喝酒谈心，有两个人好像还在划拳猜酒令，气氛看着挺喧闹的。

    路高明拉着葛荣斌的手说：等会叫你喝酒你就喝，别跟领导犯轴较劲，新兵连的时候，营长不是经常对我们吼，要我们夹着尾巴做人，现在就是要把尾巴藏起来的时候了。

    葛荣斌白了他一眼，假装不满的说：什么时候变得跟首长一样，这么啰嗦了。

    路高明自知话说多了，赶紧赔笑着说：哪里，我们一直都是兄弟嘛，提醒一下。

    等坐下后才发现，今天在座的几乎都是认识的熟人，除了连长和指导员，还有徐世才和陈中元，以及另一个后勤干部，看见葛荣斌后，性格直爽的丁清流马上大声说道：哎呀，我们团的名人终于到了，来来来，先罚酒三杯。

    说着，吩咐旁边站着的炊事班士兵赶紧倒酒，葛荣斌不敢怠慢，忙站起来，也不多话，连喝了三个下去，这才开口说道：各位首长，承蒙关照，我也不会说话，都在酒里了。

    “好，爽，像个当兵的样，接下来你要轮流给各位领导敬酒。”连长依然抓着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