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朱三余听完连长的这个想法,感到有点吃惊,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回答道:连长,我觉得这样做不好,首先我们脱离集体单独行动,违反了部队拉练的本意;
其次,如果被其他连队发现后,会取笑我们胜之不武,本应是争光的事情,到最后反而落得脸上无光,得不偿失;最关键的是让我们一排的人怎么想,让我们那两个新兵的心里又怎么想,他们会认为我们是连队的累赘,会对他们的心里造成
负担,会影响战友之间的团结。
连长沉默了片刻,还不肯放弃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抬头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明天你让那两个新兵悄悄藏身在炊事车上,跟车走,让其他人误以为他们也是炊事班的人,这样不就解决问题了。
朱三余看着连长那张诡异的笑脸,没有说话,无奈的摇摇头,走出了他那间临时征用的废弃村民小屋,回到了几十米远的一间像仓库一样的大会场,和战友们一道,在满是泥土的空地上,铺上自己的行军毯,拿背包当枕头,和衣而卧,
有几个士兵囔囔着问哪里有水,要去冲洗一下这一天行军身上流下来的臭汗,被班长一顿呵斥后,只好乖乖的躺了下去。
朱三余躺了一会后,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他想像着明天那两个新兵混在炊事班里面的情景,不知道是该替他们高兴,还是为他们的这个行为感到忧伤,他“喜”的是两个新兵的未来,本可以借这次拉练,增强锻炼自己的体能,却反而
“因祸得福”跟车作几日游了,忧的是由此而带来连队整体作风的浮躁和虚假,这和他心中那个实打实的部队形象有点格格不入。实在熬不过了,他爬起来,一个人走到大门外,又点燃一根烟,慢慢走到空旷的场地中央,抬头看向缀满星星
的夜空,忽而几颗流星划过,明亮闪耀瞬间而灭,一阵晚风吹来,他感到浑身微凉,这才体会到大山里的气温真的变化挺大,白天那晒得火热的煎熬和夜晚迅速袭来的寒意,让他明白了冷和热之间迅疾的转化是一种常态,也明白了即便是再多的流星消逝,也改变不了无边宇宙的浩瀚深邃,以及蕴藏着的无穷无尽能量。
在那一刻,他似乎豁然开朗。
等他再回到地铺躺下的时候,发现很多人其实和他一样,第一次和衣而睡在地上,都感到不是很适应,翻来覆去不停动着,尤其是还穿着浑身散发着汗味的衣服,有些人的作训服上已经沉淀出一大片白色的盐霜,在暗夜里显得非常突兀,像衣服上缝了块补丁似的,彰显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第二天上午,朱三余根据连长的指示,将那两个新兵安排到了炊事班,班长惊讶之余,立马明白过来,笑嘻嘻的说着:还是连长想着我们不容易,特意调两名战士来帮忙,我们欢迎还来不及了。
自此后的一周内,11连和其他连队的明争暗斗中,再也没有掉过队,而且炊事班的动作比以往也快了不少,连队走到哪里,几乎不需要等待,就吃到哪里,效率高的令人称奇。
一直跟着他们、几乎如影随形的葛荣斌和小黄,慢慢发现了其中的猫腻,看着他们凭空多出来的两人,葛荣斌对小黄说:你看啊,11连为了取得好名次,连这个招都想出来了,真是一举两得。不过,靠这样作假出来的成绩,除了连队
干部得利外,对连队整体战斗力并没有多少实质的帮助,甚至还会助长这种歪风邪气。
小黄面带敬佩的神情看着他说:我说班长,到底是老同志啊,看人看事的高度就是不一样,佩服佩服,我才不管他们怎么样了,只要首长看不到,就皆大欢喜呗,不都是能过则过嘛,何必那么较真了。
葛荣斌看了看这个肥头廓尔的小黄,笑了笑,没有接过他的话,等了一会,他说道:这一路开下来,的确是蛮累的,明天好像要下山了,部队开始往回走了,但是这次不走山路走公路,到时候你来开吧,我休息休息。
小黄听说要回去了,高兴的说:好啊,没问题,我应该的,这一路山里面转来转去的,头都快转晕了,多亏了你,要是真让我开,我恐怕不崩溃也要快抑郁了。当然,跟在你后面,我也学到了不少,谢谢班长。
葛荣斌见他如此嘴甜,笑道:学到不少,肯定不是真话,毕竟没怎么让你掌握方向盘,但是在一些关键点的经验处置,你应该了解了,下次等你单独开车时,多体验才能掌握和明白,等回到连队,记得你说的话,欠我一顿酒啊。
“放心吧,班长,我小黄从来说话算数的,以后即使退伍回乡了,只要你一个电话,我肯定会陪你吃好喝好的。”小黄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肉都快要堆成一坨了。
小黄接管方向盘的第二天,葛荣斌说不想坐车了,想下去跟着连队走走路,排长同意了,自己带着一个体力不好的新兵坐到了车上。
下午2点多的时候,小黄坐在驾驶室内,感觉车内沉闷,一边手握方向盘,同时不停的拿水壶喝着水,抬眼看向天空,前方一大片乌云压顶正快速向他们接近,他不由自主的加大了油门,渐渐和前行队伍的距离越拉越多,就在这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好像就在车前方不远处击中了立在斜坡上的一根电线杆,随之而来的巨大雷声在车顶上方炸响,吓得小黄下意识的猛踩刹车,习惯性转动方向盘把车往路边靠,哪知坐在他和排长中间的新兵比他更紧张,竟然伸出手拉住方向盘,一把逆时针旋转往左边打方向,小黄措手不及反应,车子迅速向路边沟壑冲去,在向下滑行了将近30米的地方,一头撞在两颗树中间,停了下来,坐在车厢里的炊事班战士们,在一阵惊叫声停止后,才发现车子已经从公路上掉落到路边的山沟当中,他们赶紧从车厢后门爬出车外,来到驾驶室跟前,发现小黄和那个新兵倒卧在车内,脸
上头上都在流血,而唯独不见排长的身影,只见驾驶室右侧的窗户是完全打开的,大概率因为巨大的惯性作用,人已经从车窗处跌落到了外面。
果然,十分钟后,有人惊叫起来,大声喊道:找到排长了,不过他的头上裂开一个大洞,还在流血,人好像已经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