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伏龙大手一挥，说道：不用调查，我也知道你肯定受了排挤，你朱三余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不知道吗？但是，你为人再好，做人再正直，也不能不和连长指导员搞好关系，亏你还代理了一排长这么久，难道那个调走的陆东华，没和

    你沟通过怎么和上级打交道吗？

    朱三余听到这里，不吭声了，他知道团长为什么批评他，其实含有为他感到惋惜之意，他想既然团长您都知道，为什么不能为我主持公道了，也许今天叫我来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吧。他心里闪过一丝窃喜，但团长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

    失去了翻盘的可能：

    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也知道你的隐忍和不发，因为你就是个老实忠厚之人，总想着有些事情只要我努力了，就会有希望，你始终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个道理，所以，你拼命工作，努力训练，希望通过展现实力和能力，来为自己争取到机会，可是，你忘了自古以来还有个教训是，贤能者不一定就会上，圆滑者却左右逢源。所以，你的个性决定了你，即使你再怎么努力和付出，换来的也不一定和你想要的划等号。你想要的提干，已经失去了机会，除非你再等一年，还有入党的问题，本来我可以跟营部打个电话，让他们在组织生活会上进行讨论表决，但是现在他们给我打了你这么多的报告上来，我要派人下去调查和核实，这都需要时间，在没有定性之前，你都不可能有通过入党的希望。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时间，你没有时间了，除非你超期服役一年，甚至更长时间，将来即使提干不成，转个志愿兵倒是希望很大，所以，你好好想想自己的问题，要不要再争取一下，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朱三余听完团长的话，久久不能平静，他为了要不要再留下来继续服役的问题，前段时间已经和家人商量过了，觉得即使什么都没有，早点回去也是值得的，毕竟手上有了一本驾驶证。而生性耳根较软的他，在听了二哥的建议后，终于还是做出了放弃留队的决定，所以，他稍作犹豫，跟团长说了自己的想法。

    周伏龙听到他这个决定后，没

    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转换话题，和他们拉起家长里短来，这个时候葛荣斌和朱三余才知道，团长现在的家在吴城一个乡镇，并非还在老家楚水，他是小时后就跟随爷爷父亲他们从祖籍地移民到苏南地区的，并且已经落地生根，但是他对老家楚水的记忆还是非常美好和怀念的。

    到了吃饭的时间，周伏龙对他俩说：今天把你们叫来，主要是留你们到家里吃一顿饭，给你们践行，毕竟你们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说实话，我对三余的理发技能还是比较夸赞的，总想着哪一天能再找你为我理一次头发。

    朱三余赶紧说道：团长，如果你下午有时间，我到宣发室拿下工具，为你再理一次头发。

    中午吃饭的时候，周伏龙问葛荣斌：还没问过你，回到家乡后有什么打算？或者，还有没有继续留队发展的想法？

    葛荣斌几乎没有犹豫，放下筷子认真回答道：报告团长，我早想过了，现在国家政策放开了，鼓励个体经营，我回家后还是自己做生意，我妈说了，还等着我回去接班了，他们现在已经不跑船了，而是搬到岸上开起了建材门市部，希望我能早点回去帮忙打理，我想了想，反正迟早要回去，不如就干脆点，早回早接班，也好让她早点放心。

    “哦，你家的建材门市部开在哪里的？”周伏龙关心的问道。

    葛荣斌回答道：在海城吧，好像在什么郊区，我现在也说不准，等回去就知道确切的位置了。等有一天，团长你去海城办事，或者路过，哪怕是回吴城探亲，都可以联系我，毕竟吴城和海城相隔不远的。

    “哦，我家门市部现在安装了电话，我现在就把号码写给你，如果到那时，团长你还记得我的话。”

    葛荣斌看着团长对他微笑着点点头，十分认真地对周伏龙说道。

    1996年春节刚过不久，葛荣斌在海城一条河浜边上的自家门市部码头上装卸着砂石时，接到了路高明的电话，告诉他说自己终于提干了，现在还在二连任排长，另外，他和那个叫傅闽的女司机也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

    又过了一年，听说许江枫军校毕业后分到金陵的一个军区直属部队当了一名干事；

    朱三余在老家开了几年车后，觉得没什么发展前景，也来到了海城打工，在一家单位开着混凝土搅拌车，很是辛苦；

    刘伟如愿到了广陵当了一名经警，已经在当地落户成家；

    曾智勇已转成志愿兵，仍在海城一所军医大学给领导开小车；

    王祥还在广东打工，渐渐失去了消息，具体做什么不是很明确。

    2018年春夏之交，沿太湖边向西几百米处，一条小路，蜿蜒曲折，依山环绕，山脚下路边一户农家大院里停放着几辆小车，中间的主屋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几个中年男子围绕着一位老者，正盯着一部手机屏幕聚精会神的看着，当中老者，身形削瘦，头发花白，虽坐在椅子上，但身体挺的笔直，他努力睁大双眼，一动不动的关注着手机屏幕上不断更换的画面和声音，渐渐的，眼睛不知不觉红肿起来，脸皮开始抽搐，如一阵风刮过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老者长长的叹了口气：哪来什么铁打的营盘，毕竟还是撤了，散了。

    手机视频的内容显示：舟桥团在部队新一轮整编改革中，被裁撤，只留下空荡荡的营房依然坚守着那片曾经挥洒过青春和热血的土地上。

    老者，是周伏龙，围绕在他身旁的中年人是葛荣斌，路高明，许江枫，朱三余，还有他当年的警卫员等几人。

    其时，周伏龙已经从吴城人防办的位置上退休在家；葛荣斌已经成为龙城一家私营化工企业的老板；路高明是凤城市场监管局的一名科级干部；许江枫是JS省某部的一名处级干部；朱三余在海城从事驾校教练工作；而警卫员则已经成为葛荣斌公司所在地的一名村委主任。

    后记：

    1997年，小黄在12连舟车班转志愿兵计划落空，当年退伍回乡，他乘坐的大巴在快要到家的前半个小时，和对面驶来的小卡车迎面相撞，大巴转头偏向冲下运河边的沟渠，等他艰难的从车里爬出来，然后走到公路边的一棵大树下休息等待救援的过程中，因流血过多而亡。

    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个玩笑，两年前在拉练路上发生的意外，他捡回了一条命，没想到两年后，他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宿命的安排，令人唏嘘不已。

    2020年的秋天，王祥感觉自己身体每况愈下，特意从广东某地来到坪沙原二营6连驻地，经过那个铁路道口时，他忍不住驻足良久，看到曾经的营房早已物是人

    非，不禁感慨良多，几天后他突发心脏病不治身亡，留下了一个还在读书的女儿和一些债务，同样让人想起那年因他而起的打群架事件，当时他不知不觉中站到铁轨中间，若不是被人推了一把，就差一点和驶过的列车发生碰撞，命运总是如此诡异，曾经发生的，和未来将要发生的，冥冥之中似乎早就有了定数。

    （完）

    以上故事，大都以事实为蓝本进行创作，部分情节虚构而成，所有人物和地点都是化名，如有雷同，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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