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您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按照您这个吃法，这御膳房的库存都快不够了。”弯腰恭敬地站在摆满食物桌子一侧的掌厨太监看到王念死命往自己嘴里填充食物的样子感到一阵胆战心惊。他在皇宫待了将近一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各种的癖好都有，或变态，或恶心，但像由白起，嬴穹一同送来的这位身份未知的公子的狂吃样子还是第一次见。

    王念整个上半身趴在桌子上，脸已经快要埋进眼前的盘子里，嘴巴被食物充满，那肿胀的轮廓近乎让脸皮涨破。他抬起头，用不断咀嚼的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含含糊糊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没事，不用担心我，我还能吃。”

    太监眉头一皱，刚要出声阻拦王念继续挥霍御膳房的库存，当他的指尖将要碰触到王念时，马上缩了回去。这位公子可是由人屠白起和霸秦三皇子亲自送来的，鬼知道王念背后还有多少背景，虽然自己是赵高麾下的，可即使就是个弃子，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御膳房太监能够招惹的。一想到这个，他便离开房间，不再盯着王念。

    少了一个人在旁注视，王念立马感觉轻松了很多，他将头从盘子中抬起，直起上半身，缓和那副夸张的进食姿态。他并不是听不懂刚才那个太监的意思。不过人嘛，就要活得洒脱一点，虽然老白头在来的路上就告诉他要低调点，不过他一想到自己反正活到成年就是赚，哪管这么多直接开吃。

    老白头在研究院的时候就喜欢欺负他，让他做各种负重训练，但总体来说对他还是挺不错的，所以王念还是决定听老头的话。最重要的是对王念来说，吃这么多东西也不是伪装而是他真的饿坏了。自从魂械的摘除手术完成王念醒来，他只在研究院吃过两顿饱饭。在来这座皇宫的路上，啥也没吃一直在忍耐自己的饥饿感。

    桌子上的食物都被王念填进肚子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是有一点空隙存在。那双略显空洞的眼神望向太监给他拿食物的门，没有丝毫的犹豫，迈开双腿走向用金丝制成的门帘遮挡的贮藏室。即使在肉体攀爬达到五十阶的士卒眼中都是一道难以摧毁的封印术式，被王念轻轻触碰，便如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般，在指尖不由自主流出的猩红色的血气作用下，烟消云散。看到门内那些原本用来供给皇室子弟一个月修炼的肉食，王念空洞的眼神逐渐饱满，填充其中的满是贪婪。随着他不停的进食，其背后一尊白首赤足，其状如猿一般的异兽缓缓浮现，狰狞的面孔就像食人的恶兽想要打破附在其上的枷锁，把眼前的人生吞活剥。

    王念吃的正酣，丝毫不知身后异兽的狰狞之举，也不知因御膳房封印被破而赶来的诸门屯兵已经将此地包围。

    “嗖”

    一道长矛带着撕裂空间的声音穿过在王念背后张牙舞爪的异兽，扎在墙上。王念呆呆看着离他只有一尺的长矛，停下嘴中的进食。他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六把锋利的弯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一道又一道血迹慢慢显现。

    “始皇有令，将其押至上林苑”

    被六把刀压着的王念在带头士卒下来到上林苑，刚刚恢复意识并未完全苏醒的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他的记忆里，他只是在单纯的填饱肚子。

    “刚才的污浊之气就是他搞出来的？”

    “禀陛下，此人将御膳房中的库存吃了八成，那道污浊之气应该就是为了摧毁保护贮藏室的术式无意识散发出来的。”

    “哦，连贮藏室的保护术式都能腐蚀，有趣，行了，退下吧。”

    “喏”

    还算拥挤的房间在少了七个人之后，显得空旷起来，略显紧张，凝重的气氛缓和下来。身穿常服，头戴通天冠的嬴政并没有对这个在短时间内吞食巨量食物的孩子产生兴趣，即使他有踏足‘化山海’顶峰的可能，这也仅仅是一个可能，他这辈子已经看过太多的可能了。

    “你叫什么？”

    “王...王念”

    “以后的十年中你每月都会住进不同的地方，我会把你编入诸门屯兵，至于十年之后如何，就十年之后再说”说罢，嬴政挥了挥衣袖，让旁边的太监将王念带下去。

    之前虚靠在脖子上的六把刀并没有让他感到过多的恐惧，之所以没有完全清醒，完全是因为研究院给他做剥离手术时，下了很大剂量的麻药，甚至为了防止魂械的窥探，注射了各种副作用尚未明确的意识肉体隔离药剂。再加上背后纹身上所寄生的各种奇怪精神体。这些精神体会不间断地骚扰王念的神智。

    各种不定时发作的副作用和精神体不间断的骚扰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完全爆发。

    嬴政敷衍的态度和上林苑奇怪的氛围如同催化剂一般加速了炸弹的爆炸，面对这样的情况，正常来说，王念应该跟着太监离开，可他突然脑子一抽，好像被什么东西上身一样向嬴政这个千古一帝挑衅般地问了一个问题。

    “你会死吗？”

    听到王念的反问，嬴政愣了一下。自王念被带进来时，身上就不由自主的散发出两股气息，一是佛门的往生二是九尾狐的魅惑。他看向王念的眼神一阵恍惚。时间好似回到了从前，以前他还是赵国质子的时候，没有父亲的庇佑，在一个偌大的敌对国家，只有和母亲相互依靠生存。在那段精神长时间高度紧绷的日子里，他的脑子没有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除了一个。我会死吗?这个问题像梦魇一般缠绕在嬴政的脑海之中，在那段时间里，时不时刺激一下他短暂松懈下来的精神，让他始终保持着一个高度紧张的状态。

    嬴政强迫自己停止回忆，眼神重新聚焦，而那两股气息早已消散。他重新看向王念，不过这一次带着一丝笑意。

    “死如何，不死又如何?”

    “......”

    王念不敢当面对始皇帝发出的亲切问候，他是很难感受到恐惧，但不是感受不到恐惧，一旦超过异于常人的阈值，所爆发的情绪，其汹涌程度也会超过常人。在恐惧的裹挟下王念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始皇的问题，当神智完全反应过来时，他恨不得抽死之前那个脑抽的自己。在思考怎么躲过这个问题时，他的思绪开始发散，不再凝聚于一点，原本被王念时刻收敛的异兽气息缓缓自背后爆发。

    五只形态各异的凤凰围绕着王念的身躯舒展自己的羽翼，胯下逐渐显形一只疯狂嘶吼的异兽，其状如豹，五尾一角。还有几种诡谲的气息自背后源源不断的散发。本来还想看清所有异兽全貌的嬴政瞟到王念体内的情况时，眉头微皱。

    王念未曾进行过任何的修炼，体内气血只是靠各种资源硬生生所堆砌起来的下限，虽然已经比很多攀爬三十阶梯士兵的气血总量还要多，可对于供养接近复数的异兽就有点不够看了。只是显形六只异兽，王念的双眼已经发白，颤抖的双腿近乎无法支撑身体，看着就要倒下的王念，嬴政无奈的摇了摇头，唤来十二金人对王念身上的异兽进行镇压。

    想趁此机会逃出束缚的异兽在感受到十二金人的气息后，瞬间回到王念体内。这并不是怂了，这是战略性撤退。当初嬴政围剿霸秦境内山海异兽时，单靠五尊金人就将他们杀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他们及时的战略性撤退，现在连以刺青神魂存活的机会都没有。

    “来人，把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带下去。”说罢，嬴政收回十二金人，离开上林苑，不知去向何处。

    五六个太监合力将晕倒在地的王念抬至少府先前安排好的院子。将一切都安置妥当之后，依次退下。不大的院子里，凉风徐徐吹过，皇室特供的宁神柳枝透过窗户用纤细的柳叶轻抚在王念紧皱的眉头。

    现实世界的安慰并没有对意识世界的王念起到多少作用，在王念晕倒，十二金人将异兽气息镇压之后，他的意识也随着异兽的撤离来到另一个只存在于灵魂领域内的世界。

    王念的意识世界非常宽阔，可其上并没有什么生命，只有一片光秃秃的陆地，和昏暗的天空。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在剥离手术过程中，就曾进入其中。

    那个时候，因为药剂的作用，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的王念突兀地出现在意识世界中，一个巨大早已等候其中的猿猴用尾巴将其卷起，将他往嘴里抛去。没有留给王念反应的时间，自腰部以下的部位已经进了那只猿猴的嘴巴。剧烈的疼痛使他离开意识世界，可手术过程中给王念注射的各种药剂就是为了让他失去意识，神魂麻痹，以此造成麻醉的效果。在麻药的作用下，王念只能再次坠入意识世界。在这样循环往复的过程中，王念被那只猿猴吞吃了整整四百次。

    刚开始的两百次，猿猴并没有选择立马吃了他，而是如猫戏老鼠一般选择玩弄。每次他都以为自己能够逃离猿猴的魔爪，每次都差一点，可每次就是都差一点，根本没有生的希望。

    三百次死亡后，王念已经放弃挣扎，他无视猿猴故意放出的破绽，就像一具死尸一般躺在地上，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猿猴的牙齿把自己的身躯碾碎。后来猿猴也意识到这一点，真正的折磨自此开始。猿猴开始试探王念的疼痛忍耐限度，每次咀嚼不同的部位，希望探索出王念饱受痛苦，但又无法脱离意识世界的界限，让王念不能享受再次坠落意识世界时的短暂宁静。

    自脚部慢慢被吞食的血肉在王念的眼中慢慢消失，痛苦如雪崩一般袭来，挑动着紧绷的精神，这是第一次王念如此渴望死亡。如果不是手术及时的完成，让他离开了意识世界，王念的意识体也许就要承受不住疼痛的侵袭，自我崩解。

    可现在，他又要再一次面对那个吃人的恶兽，好在这一次没有药剂的干扰，也许只要死一次就能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