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缭通过和王念的交流发现，是他自己把这件事想的过于复杂，王念从莫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只是价值观被研究院的人塑造的有点歪，并没有像尉缭脑海中想象的那样被研究院的氛围同化，成为一个另类的疯子，顶多算的上有点过于偏执。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全然是王念的伪装。

    “小念阿，十年之后你就成年了，你要有没有想过成年之后去哪？”

    “我要回研究院。”

    “额，是皇宫待的不舒服吗，你今天也差不多体验过皇宫的生活标准，而且你这间庭院对标的只是的普通郡官，等你待的久了，待遇会更好的。”

    “叔，这不是待遇的问题，我当初跟研究院签的卖身契时间是十五年，我只待了六年，满打满算我还有九年的时间，而且主管跟我说过等我到成年，我就可以不用再当实验品了，那个时候我应该就有更多的时间给其他人打下手，当后勤。”王念掰着手指头，一板一眼的看着尉缭。

    “有没有可能，你主管的意思是到你成年，你就自由了，不用再回研究院，可以自己选择未来。”

    听到尉缭这句话，王念睁着双眼低头呆呆的看着身前的石板，两只小手在石板的遮挡下不住的纠缠。王念的样子差点让尉缭没憋住笑出声来，虽然有点不道德，但真的很憨憨。正要尉缭想要开导一下的时候，王念开口了。

    “我觉得我还是要回去，因为卖身契上面说了是十五年，我要遵守。”

    听着王念这个想了挺久才想出来的蹩脚理由，让尉缭觉得眼前这个孩子愈发的可爱，这让他想起自己女儿小时候的样子。

    在王念这个年纪，女儿还是很愿意黏在他身边的，可惜十岁之后就变了个样子，不愿意再和老父亲一起玩。如果女儿能一直那么可爱就好了。到这时，他才突然想起为什么要到庭院见王念。

    “先不说这个，明天会有人带你去诸门屯兵报到，你要起的早一点，大概是凌晨三点。”

    “好的。”

    王念没有感到时间上的奇怪，这倒是让尉缭觉得奇怪。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时间要定的这么古怪吗？”

    “还行吧，这个时间和研究院那帮子人的作息相比还是挺正常的。”

    也对，差点忘了王念是从研究院出来的，研究院的那帮人都是疯子，诸门屯兵的作息再怎么着反人类也比那群疯子正常。

    大秦国库刚对研究院开发的那段时间，尉缭跟着始皇一起去研究院参观过，那边的人主打的就是一个不休息，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本来尉缭在看到只有白起和嬴穹两个人在门口迎接来访团队时，觉得是不是嬴穹没有威信，管不好手底下的那帮人，都不愿意听上级的命令，直到他在研究院住了两天，他才发现是自己肤浅了。

    研究院采取的是小组制，每个队伍都是自行成组，王念并没有给他们定下细致的目标，只有一个大方向，根据山海时期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把山海秘术从无到有的造出来。每个小组的人都可以自愿脱离本身所在的小组加入其他小组，根据研究的深入程度获得不等量得的资源。

    尉缭看到这个规则的时候，觉得这不就是瞎胡闹吗？如果研究最深那组的方向是错误的怎么办，毕竟化山海是一个未知的领域，谁也不知道它的正确方向是哪，如果一个小组只有一个人，那这个小组是否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等等。效率太低了。可那帮不把自己当人的研究员搞出来的骚操作真的是一再冲击尉缭的三观下限。

    研究院里的人互相都看不起对方，因为他们都认为只有自己的才华是最天才的，其他人就是一坨屎，平时在嬴穹这个院长的压制下还能勉强忍让，但真正到了拼项目的时候，管你是谁，拼的就是一个没有下限。

    用战争上收缴的残缺魂械技术对自己的肉身进行改造，把自己变成一个只留有大脑其余肉身完全代换成机械以此来突破操作极限的存在已经是小儿科了。这种身体改造程度近乎97%的生物已经远远超出赛博朋克划定的安全限度，虽然很危险但这也让他们能够7*24不间断工作，即使机械运载过热，也只需要跟换过热部分，只有脑部过热，才会停止实验进行短暂的休息，让大脑在持续流动跟换的散热营养溶液中获得短暂的休息。最让尉缭感到离谱的是对脑部进行升华的人。升华是大秦打崩其他三国，短暂称霸整个天下的那段时间里，对重铸被打断阶梯所进行的尝试，可以视作失败的化山海。这种方法是将之前阶梯攀爬打破身体极限所得的额外气血全部加持到某一部位，对其进行升华，用高度强化的部位带动意识所化的身躯越过阶梯被打断的部分。可惜的是，即使是武安君用这种方法进行攀爬，距离接触到新的阶梯也还差一点。看到这部分资料的研究院另辟蹊径，选择对脑部进行升华。那些对脑部进行升华的人脑容量被扩加至能够在精神空间里复刻出和现实世界一样的实验过程，这些人正常时间在研究院的现实世界做实验，休息时间在精神世界做实验，用正常时间恢复精神世界的消耗，用休息时间恢复身体和大脑的消耗，主打的就是一个我可以休息了，工作绝对不能停。

    一群高强度的时间管理大师解决了尉缭担心的问题，因为这样的操作方式完全能够应对试错所带来的时间误差，而面对试错带来的资源浪费，这就不是他需要关心的点了，既然国库都开放了，那就使劲造，没了就去抢。尉缭那个时候只担心过一个问题，如果这帮子人全猝死了，咋办？

    这种内卷至死的方式某种程度上也摧残了王念的生理作息。时间的紧迫，资源的限时无限量供应，再加上研究员的疯狂研究方式，导致王念这唯一一个不参与研究的编外人员成为所有人的后勤保障，他需要无时无刻的紧盯研究院的所有人。有人的机械设备严重过热，王念就负责按照事先写好的说明书更换部件，有人的营养溶液不够，王念就需要根据那个人的实时生理状况调配新的溶液，甚至是与霸秦国库的资源对接都是王念一手操办的。

    差不多已经完成自己目的的尉缭正准备起身离开，可他一看到王念那副憨憨样子还是忍不住坐下念叨几句。

    “小念阿，这皇宫跟研究院可是很不一样的，虽然咱皇帝复活后在那个崭新的世界生活了很多年，一些表面功夫和不切实际，毫无意义的东西确实被废除，但是核心的东西是不可能变的，在那些被不切实际的繁文缛节掩盖的规则体系下，有很多看似不起眼的动作可能会引发一系列不可控的后果。”

    王念纯真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股名为迷茫的神情，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么难以理解的话。明明没有意义的东西被废除，却还有能够掩盖核心的表面功夫，这跟他在研究院学到的东西完全相反。

    看到王念处理不了自己说的话，小脑袋似乎都要冒烟的尉缭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当王念还在努力用自己在研究院学到的知识来处理尉缭说的话时，感到自己的头顶被一只宽厚的大手覆盖，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停的搓揉。

    “好了好了，你就不要去想这么多，就当刚才叔没说那句话，以后阿，你就跟着叔，叔不可能让你吃亏。”

    王念掰开头上的大手，抚平被揉的乱七八糟的头发，他并没有相信尉缭说的话，嬴穹在来的路上跟他说过，皇宫和研究院不一样，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不要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到时候还得浪费时间救他。那个时候他还问过嬴穹，他很相信研究院的人，也经常被捉弄，可为什么到了皇宫就要不相信任何人？那个时候嬴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像尉缭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叔，你还是讲讲我要注意些什么吧。”

    听到这话尉缭摸摸下巴，眉头微皱，好像以王念的这个身份，只要不太嚣张跋扈，就算平时调戏良家妇女，只要不做出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的行径，一般来说不会有太大问题。如果是当朝官员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获得这个身份，尉缭或许会很担忧，可能会用棍子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灌注到他们的脑子里。可现在是王念这样一个近乎‘人畜无害’的形象，以他的性格来说，尉缭发现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

    “行了，你就别担心了，刚才是叔不好，多提了那么一嘴，放心，你是阿穹的人，叔是不会让你出事的。”

    说罢，尉缭再次摸了摸王念的头，然后向门外走去。留下露出一副生无可恋表情的王念。

    他气呼呼的抚平再次被摸乱的头发，当初在研究院的时候，那些人就喜欢摸自己的头，当他到皇宫时，还开心了一会儿，因为，终于不用被摸头了，没想到终究还是难逃厄运。难道他们不知道，头被摸多了，不仅会秃还会长不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