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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不弃我(6)

    不久后,许满文坐在沙发上翻看那本新得来的书,颜栖风从卧室里出来,手里哗啦哗啦的乱翻一本英语书。

    桌子上电话响起,颜擎自阳台飞奔来迅速的接通:“喂。”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颜擎虽然语气带着抱怨,但是面上却是没一点责怪的意味:“你说你,粗心大意,等着我来接你!”说完就挂了电话,和蔼的面向许满文说:“满文啊,我去接你张老师,颜栖风就在家里,有什么需要使唤他就成。”然后冲正走向沙发的颜栖风说:“看好家!”

    颜栖风手一软,翻书的动作也被随之打乱,他忘着那扇合上的门,突然觉得许满文才是颜擎女儿,他就是个例外。

    他挠挠头,很快又把这些想法抛到脑后,坐到沙发上把英语书递给许满文,语调微扬:“看看这里面第七十五页音标你认识几个?”

    许满文满眼放光,合上手里的书接过颜栖风递来的。七上的书被许满文摸起来仿佛像是一本新的,她无意提一嘴:“这是颜寻景的?”

    颜栖风从桌上拿起一棵葡萄放进嘴里,有些得意地说:“看起来新也不一定是颜寻景的啊。”

    许满文瞟了他一眼,视线回到书上,封面很新,但是免不了有灰尘,手放在书面还隐约能感觉到一些小小的颗粒。

    她看出颜栖风的得意,于是不搭这茬,回到之前的问题:“我是英语不好,但音标还是会的。”她把书放回桌子上,若有所思的说:“为什么英语动词要变?为什么英语要分过去时和现在时?”

    许满文求知若渴的眼神里含着一点对英语的无语,还有对学不懂英语的焦虑。颜栖风:“你不是都分的清这些嘛?”他其实偶尔会想,许满文英语的底子不算差,干嘛要把自己贬的那么低。

    许满文看向他,有些自嘲的说:“那又怎样,用不来也听不懂。”每次考试她都只能靠熟读的句式和单词来蒙混过关,运气好的话混一个及格,不好的话就什么也别谈了。

    颜栖风望着许满文,她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往日眼里的星星好像流星一样划落,眼底混浊不清,睫毛下盖住了不堪回首的过往。

    颜栖风还在寻思这几天他的心情怎么这么好呢,今天他的情绪随着许满文一升一落,才隐隐感到不对。他想起了上午那个陈金。

    他重新拿起桌上的英语书,翻到最后一页拿出两张纸。这些是曾经张邻给他写的语法知识,对于初中时期的他无疑是个宝藏。于是这个宝藏就被他藏到书的最后一页,慢慢品味,果然,不久之后他的英语成绩突飞猛进。遵照母亲的意愿,颜栖风把它好好的折起来,打算留给颜寻景,结果颜寻景天生反骨,不要这张废纸,原因是她名列前茅的成绩看不上别人用剩的秘籍,气的颜栖风想揍她。

    这些过往被这张夹在书最后一页的秘籍紧紧框住,在今天让重见天日的它重新传给颜栖风。

    颜栖风笑了笑,把这两张蓝色的纸抽出来给许满文。像是在安慰一个小朋友,给她一颗万能的糖:“呐,秘籍。”

    许满文接过来打开看了看,上面密密麻麻用黑色的笔写了很多单词和句式,看起来密密麻麻得骇人,可是看久了却又给人工整舒心的感觉。

    许满文感觉到指腹传来的褶皱感,这才注意到手里的纸又软又皱,和干净整洁的书形成鲜明对比,她好奇的问:“怎么这么皱?”

    颜栖风故作慌乱的说:“你不会嫌弃吧?!”

    许满文被他突然提高的语气搞得心口一震,旋即解释:“没有,就是好奇。”

    颜栖风笑笑,神秘的说:“秘籍嘛。”虽然神神叨叨的,但还是被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喜悦出卖。看着许满文满脸写着“这人不正常了”的表情,颜栖风解释说:“颜寻景干的,当时好心给她,结果她闹脾气把无辜的纸揉成球儿,精准无误的砸向了我。”

    要不是知道颜寻景那会叛逆期,坚信奇迹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种幼稚的想法,颜栖风觉得颜寻景是矫情得无可救药了。

    许满文被颜栖风的描述逗的心情好了一些,重新看向那张柔软的纸。上面都是她认识的单词。

    颜栖风看她逐渐展开的笑颜,适时的说:“许满文,陈金害你学不会英语就别管他了,我帮你补习英语。”颜栖风声音放缓了许多,之前那种富有少年感的嗓音染上了一点哄小孩儿的温柔。

    许满文抬眸,又倾刻忘记自己想要说什么。阳台透进一点被阳光温暖的风,许满文很不合时宜的失了神,许久才反应过来。心底烦闷的原因被人一语道破,那些曾经刺伤她的语言利剑仿佛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这些是连穆昕她都不愿意告诉的,可是此刻面对毫无抵抗力的声音她又有了倾诉的欲望。

    许满文靠在沙发上,眉眼间萦绕着忧愁:“颜栖风,我曾经英语很好的。”

    颜栖风望着她,眼神似风,能洞察一切,可是风有了他要保护的人,他轻轻点头:“我看出来了。”我很愿意当你的倾听者。

    许满文半眯着眼,眉头上翘,面露忧色,语调也比平时轻了不少,少了平时的欢快:“我之前因为一些意外失语,那会我的英语正是需要多读多背的过渡期,等我再恢复已经跟不上节奏了,语感全无是我后面把嗓子练坏都找不回来了的。”

    许满文用甜美的嗓音说出了压抑的调子,颜栖风听后心口闷闷的,望着许满文。

    她长舒一口气,吐出心底不甘和憎恨的情绪,她一直觉得一些事最好不要说出来,一说出来就会乱套,倒不如好好埋在心里。

    许满文再度开口,似乎轻松了不少:“虽然有陈金的功劳,但现在我找到了一个好老师,希望你不要嫌弃我啊。”

    颜栖风扬起嘴角,答应下来:“放心,你连失语的困难都克服了,再加上你颜老师的帮助,English肯定更上一层楼!”

    许满文笑魇如花,脑海里闪过往日封建迷信的人说的话:“扫把星!”“丑矮子。”“你妈为什么走?还不是因为早就知道你不是个种,离开你们许家就是世上最明智的选择!”

    这些话没有哪个老太婆敢拦住许成意和许家的男人说,他们只敢压在弱小的孩童妇孺身上,当许满文因为奶奶的死亡而痛苦的时候,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攻击,造成了许满文丧失语言功能。

    那时的她才十一岁,经历了三年时间才恢复,如果奶奶不懦弱,她也不懦弱;如果她不活在封建思想里,她家也不生活在混沌世界里,是不是许成意不会难过,奶奶不会消逝,爷爷不会住院。

    许满文知道,世上没有“如果”和“重新”,但是她知道有“保护”和“救赎”。

    能保护她的奶奶走了,能救赎她的朋友走了。她跟着许成意无奢无求的来到栏厦,遇到了和她一样命运的穆昕,还遇到了那个不会拿“扫把星”对着她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