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孩子已当爹

第二十九章 单调的娱乐

    还有的游戏,也适合这个季节玩,比如爬树,拼的是速度和技巧,但是爬上去之后非要在树上玩上半天才肯下来。

    也有不需要体力的游戏,当然这些游戏张大成就差的多了,比如扑克牌玩接竹竿、五十K之类的游戏,还有一些军棋游戏,但这些游戏需要买道具,扑克牌需要七毛钱、木块军棋需要一块钱,即使是最差的纸质军棋也需要两毛钱,还好杨军华有一点零花钱,能买得起,夏日的树下这些游戏偏多。也有不需要道具的游戏,比如下棋,我们小时候流行一个叫“憋茅坑”的棋类游戏,棋盘很简单,一个正方形,抹去一条边,画两条对角线,抹去一条边的空白处画一个圈就可以了,一人两子,两人共四子,占四个角,走到对方无路可走,也就是被憋死在茅坑里就算胜利。这个游戏不仅小孩爱玩,大人也爱玩,两人坐在田间地头就能下几盘。

    也有一些游戏,男女生都可以玩,也是属于智力游戏吧,有时想一想,如果没有这些智力游戏,又没有良好的教育,我们这些人会不会成为废人呢。我们当地土语叫做“开交”,用红绳圈在双手食指上织成造型,另一人想法破解并将红绳圈转移到自己手指上,就这样见招拆招,直到一人无法破解为止,最后就是变成“不可开交”。绝大多数游戏都不是我们发明创造的,而是一代一代、一年一年传承下来的,有时我们会印象深刻,有时我们已经忘却,无论如何它都伴随着我们成长,给了我们童年的快乐。没过多久,就有了干脆面集卡,没人能集够水浒传一百零八将,这些花钱的游戏在我们村、我们学校始终没有流行起来。

    白天总有各种游戏,我们乐此不疲,但是到了傍晚时分,蚊虫上来就让人倍感烦恼。李老师曾经说过,蜻蜓属于益虫,专吃有害的蚊虫。这个时候的村庄有很多蜻蜓飞啊飞,依然是杨军华带头捕捉蜻蜓,用网兜或用扫帚,捉到的蜻蜓放到自家堂屋里,事实上,蚊虫并没有减少,即使使用蚊帐,这种嗡嗡的声音也是相当折磨人的,总是特别期待有一些娱乐节目。夏天的夜晚,尽管适合一些户外活动,但是确实很少,不过总归会有一些,比如听大鼓戏、看电影等。

    樊小义的二叔樊爱国是铁铳手,也就是红白事点铁炮的,他的三叔是吹唢呐的,所以他们两个经常会跟唱大鼓戏的搭班,在夏天事情少的时候,唱大鼓戏的会到村里卖艺,说好听一点叫“演出”。唱大鼓戏的人则是个瞎子,其实也并不是全瞎,半米之内还是能看到一点东西的。因为经常到我们村的缘故,我们也算熟悉了,最引以为豪的是他那台大鼓,他说这台大鼓是一整张蟒皮做的,由他的师祖传给了他的师傅,他的师傅最后传给他,即使很熟,他也不允许我们敲一下。吃过晚饭,鼓声响起,男女老幼都闻声而来,他们搬着马扎、板凳还有的掂着砖头,寻找位置坐下。时间稍长了,唱的细节都已忘却,有跟孝顺相关的,比如不孝顺的儿媳妇最终被雷劈死了;也有传统的,比如包青天审案;也有一些关于教化的故事,比如善人成仙、恶人进地狱等等。瞎子端坐鼓前、边敲边唱,偶尔打起快板,高潮之处,站起敲鼓,时而快、时而慢,时而唱、时而说,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哭腔、时而大笑,一晚上下来没有一次卡壳。这样的大鼓戏一般会唱三天,而最后一个段戏总会留下悬疑,如说书一般,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但实际上永远都没有“下回”,下一次再唱的时候已经换了个故事。有时候,我们也会问“后事到底如何”,他故弄玄虚,只笑不答。大鼓戏唱完就要收一些粮食当“赏钱”,每家出多少粮食都是自愿的,没人会强迫,当然也会有个别村民只听戏不赏钱,瞎子也不会埋怨。我们村比较小,一次大概能收到半袋,但瞎子已经很满足了,他说他不能种地,这些粮食够吃一段时间了。

    还有放电影,夏天放的电影并没有冬天多,在那个时候只有家里办喜事,要么自己放一场要么亲朋好友当做礼物送一场,但冬天结婚的人明显会多,尤其是腊月,但在夏天偶尔会有,比如谁家生了个男孩,主家春风得意,人逢喜事精神爽,就请乡亲们看场电影。在我的印象中我们村只放过一场电影,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跑到外村去看,也很奇怪,外村放电影的消息传遍得很快、很准确。我们这些小孩是不会一块去的,通常情况下都是由父亲骑自行车带着,自行车前面绑着手电筒。而村里那些小青年们则是成群结队的去看,他们都是步行,三五里以内只要是有放电影的地方就会去看,手里拿着手电筒,这种手电筒是老式的、铁皮做的,手电筒原本是两节一号电池,没电了就加长手电筒和电池,后来弄到一个手电筒有几十公分长,他们说夜间可以防身,只要外出看电影,他们不仅会带这样的手电筒,还会带上钢管和弹簧刀、三棱刀什么的。这些小青年到处惹是生非,点麦秸垛、打架斗殴等等,然是事实上,当时农村风气就是这样,我们村人少势弱,那些大一些村的小青年更是嚣张。唯一好一点的地方是,附近几个村的人都相互认识,基本上不会出现群伤事件,如果有,也是小青年之间的事情,意气用事,打过之后也不怎么记仇。

    整个看电影的场面十分壮观,不比唱戏差。电影班主放发电机、拉电线、挂喇叭、扯荧幕,最后是放电影机,天微黑,大人都搬着板凳找地方做,而那些小孩们,要么席地而坐,要么围着那个奇怪的电影机打转,还有的爬到树上以便看得清楚,不一会外村的也来了。在那个时代,这个放电影的大事件是绝对值得单独来一趟的,与听戏不同的是外村的老年人是不会来的。一场电影一般会放两部影片,而农村喜闻乐见的就是功夫片和战斗片,其他类型的影片也会因为那个时候的电影带都是从影院租的,电影班主如果去的稍晚只能租一些故事片、喜剧片,甚至是戏曲片,但总归会有一部功夫片或战斗片,且会安排先放,而第二部的影片如果是故事片、喜剧片或戏曲片,外村人基本上都会离开。即使是功夫片和战斗片,也没有太多选择,几年间也就这么能说得清的几部,诸如《江湖奇兵》、《黄河大侠》、《天下第一剑》、《泰山恩仇》、《大决战》系列,还有《刀剑笑》、《英雄本色》、《烈火金钢》系列等等,尤其是《新龙门客栈》的打斗让人热血沸腾,其中那句经典台词“天大地大我最大”则成为村里小青年们最嚣张的口头禅。

    在一九九二年的时候,我们这里才开始有电影,除了镇上,我们西北两公里的那个村里就有个电影院,有四间屋子那么大,里面黑乎乎的,前面是荧幕,地上是椽子,这椽子就是看电影时的座子,老板就是杨军华的姑父,负责租电影胶片、放电影,而杨军华的姑姑负责卖票和一些零食,电影票两毛钱一张,零食则与学校卖的差不多。电影是个新鲜的东西,很多人都没有见过,大人小孩都想看,电影院的生意十分火爆,杨军华也曾带着我们这些小伙伴们去过,免费的,这也是我们这些小伙伴们第一次看电影,有人、有声音、有情景,总感觉屏幕上有另一个世界。电影院赊账的很多、看面子的也很多,两年下来不但没赚钱还得罪了不少人。后来杨军华的姑父就关闭了电影院,成为了进村放电影的流动班主。那村虽然离我们不远,却最先通了电,杨军华的姑父通过流动放电影赚到了钱,后来家里买了台大彩电,就把那台十二寸的“飞跃牌”黑白电视机送给了杨军华家。于是,我们又多了一个娱乐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