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师的餐桌

第三章 剑客的晨练

    年轻的公园门卫在保安室里吃着宝塔菜就着白米粥。摆在他桌边凳子的电磁炉上煮着卤蛋。他今天6点就醒了,有一个不错的心情。他在洗漱的时候就决定今天的早饭买一个加了双蛋的煎饼。穿过小区,到了煎饼摊,他站在两个人后面等着。

    三个人构成的队伍松散的排着。

    骑车电瓶车的中年女性几乎是从他和前面排着的人之间冲过,电瓶车的撑脚贴着他的裤子略过差一点就转到他的胫骨。他在庆幸好她没有撞到。

    “7块钱的煎饼。”停下车的中年女性拿着两张五元的纸币放入了收钱的篮子并给自己找了3元的硬币。

    摊主在做完了一张煎饼后切成两段,分两个袋子装了给排在前面的两人。

    “你7块钱的是加大火腿还是里脊?”摊主问着中年女性。

    “她?”年轻的门卫往前走了一步。他的心情现在变得非常不好。他是一个对秩序有执念的人。

    “你们谁先来的?”摊主问着。

    “……”他多看了两眼这个摊位,不想回答。只有三个人在排队,这不是什么需要考究的数学难题。

    他决定以后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都不吃这里的煎饼。

    保安室的小冰箱里还有昨天点的准备今天作为午饭的皮蛋粥。

    回到保安室的时间是7点整。

    他花了10分钟用搪瓷碗重温了皮蛋粥又撒了一些刚从门口的小花坛中折下的细葱。

    接下来就是煮今天用来赚外快的卤蛋。

    他的卤蛋是做卤牛肉、牛杂和猪杂的汤。蛋是已经先煮到了流心的程度,剩下来的就是剥出后用文火温着卤水。虽然最开始主要是他自己喜欢吃,顺便放在门另一侧的小卖部2元一个赚一点外快,不过很快就变成了公园门口的“名菜”。甚至有做黄桥烧饼的摊贩推着车来这里摆摊,不过两三天后就被城管带走了。

    他还没吃就已经被早饭熏得额头冒汗。这时,他又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看了一下电脑上的原子表,时间是7点33分32秒。这位老人到达这里的时间偏差依旧在35秒内。

    他放下手中所有的事,翻开伪装成保安日志的监视笔记,在今天份的日志记下了老人到来的时间。

    “三叔早。”他对年逾六旬的长辈自然地打着招呼。

    这位老人是他在这个城市需要监视的几个人物之一。作为职业的魔术巡查员“封魔人”之一,他用最高灵敏度的魔力计也并没有检测出老人有可能和魔法相关,但是最低灵敏度的检测计却确确实实表明老人是异常的人。即便不用那些辅助仪器,武官出生的年轻人也能感受到老人身上毫不掩饰的肃穆就像厚重的外套一样披在身上。

    他对老人的监视已经持续了一年半。在最开始的两个半月里,他身上还带着同样厚重的杀气。应该是那位年轻的仲裁人管理有方,老人的杀气终归还是收敛了。

    这种独特的气质,他在4年前讨伐欧洲“女武神复仇者”这一偏激教派的时候在从古战场复活的骑士身上感受到过。

    监视的老人的原因他不敢多过问。最近一阵年的监察评级他给出的是清一色的无威胁。这种五位写的检测对象正常也没有过多关注的必要。

    这是远东术士总会通过监察所给他发布的中期任务。他毕竟是主要在亚洲活动的魔术师,远东总会的面子还是需要照顾的。尽管远东总会要他“密切”监视老人每天的行动,而魔术总会的仲裁者要求他不要干涉老人的生活。后者和前者相比没有什么实权,却又是整个魔术社会地位最高的八个人之一。

    无论是哪一方他都无法违背。他能做的只有形式主义的记录。

    今天的老人带着全框眼镜,穿着鲜红的风衣搭配着被做旧的牛仔裤,风衣的背后有着看起来像是黄瓜截面的图案。老人的衣服虽然宽松,但是也能够明显得感觉出来衣服下绝对是一副坚实的身体。年轻人一直想看看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副身体。

    年轻的监视者兼职门卫立刻便认出了这是日本战国时期织田家的家徽。不过现在的电商在衣服上印上就连卖家自己都不明白的图案的情况也是多如牛毛,这样的风衣不能说明任何东西。

    他能判断老人的生活很好。不过这也是很自然的。老人毕竟是跟着那位仲裁人一起生活的,不像自己还需要考虑房租、差旅补贴和餐费补贴。

    老人已经蓄起了络腮胡子,灰白的胡子方方正正地包裹着他的下巴,丝毫不乱。他的头发一根不落下的被梳到脑后扎成了一条过肩的马尾辫,没有一根遗漏。

    这些都是要花时间、花心思打理的。老人每天都是打理得这么好。有这般条理性、严谨的老人都不会是一般人。

    老人今天是空手来的,并没有带着报纸、杂志又或者日本历史。他应该不会待很久。

    “三叔早饭吃了吗?”年轻人问道。他每天都会问,对方也每天都会回答“嗯”。

    “先转转,今天早上房东请客大餐。”老人回复道。

    年轻人愣了一下。对这位奇怪的老人的监视他已经持续了七个月。他每一天都会向老人问好、寒暄,以往老人只是和他打个招呼。

    “三叔要茶叶蛋吗?送您两个。”年轻人本来并不好的心情变好了不少。他翻出一个自己洗干净的打包盒,用抽纸把打包盒擦了两圈后舀了两个卤蛋放在了打包盒里。

    “谢谢,我会回礼的。”老人从他手中接过打包盒,很郑重地说到。

    老人揣着卤蛋,一边玩公园里走,一边感叹着现代人的单纯。

    每一天都被那样的目光看着,无论是谁都应该能明白自己在被监视着。好在年轻人的“监视”只是单纯地每天看着自己、记录自己。老人不知道年轻人记录了些什么,不过至少目前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麻烦。否则年轻人可能会是他来到现代社会后手下的第一条亡魂。在自己接过卤蛋的那个距离,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扭断年轻人的脖子。

    是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变得懒散、软弱了?又或者自己更加过得像一个人了?

    人的生活方式也不错。

    “你在这个时代不过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罢了。”那个打了一个响指就变戏法一般让自己跪下的青年这么说着。

    “早。”

    三郎走过河边,舞着比铁皮更加薄的长剑的老人和他打着招呼。他点点头。

    他不认为那样慢悠悠的动作到底有什么用,还不如绕着公园慢走。

    绕过有着海豚雕塑的花圃,他来到孩子们游玩的游乐场。即便是这样半吊子的游乐场也有小半个一夜城那么宽广。

    “时代变了啊,猴子。”他感叹着。

    穿着黑色皮夹克的青年坐在滑梯口。他手中握着颜色鲜艳的肉块,另一手用小刀削出一根根肉条。肉条划着互相飞入放在灌木上的红色塑料袋中。不过偶尔也有落偏的或者挂在了塑料袋外面的,枯木上等候着的乌鸦这时候就会冲下来抢走。它们也不去塑料袋中觅食,就像是一种长久养成的习惯。

    三郎安静地看着,黑皮夹男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削着肉条。

    “不错的黄牛腿肉,尝尝。”黑皮夹克男转过身,切断手中仅剩一点的生黄牛肉,一块弹向了三郎一块塞自己吃了。

    三郎准确地接到了肉。

    不知道是皮夹克男的准头好,还是三郎的技术好。

    “肉质很细,血也放的很好。”三郎评价着肉的质量。跟着某位对肉类一场执着的青年进出厨房大半年,他也能明白肉的优劣。

    “哦,你很懂肉嘛。”青年露出的笑容宛如恶鬼。他口中的肉似乎并不是牛肉。

    这样的笑容让三郎感到亲切。

    三郎是魔王,恶魔的笑容对他来说无比的亲切。

    青年的刀尖已经落下扎入三郎的肩膀,而他整个人也已经被三郎摔了出去落入灌木。两个人凭借的都是本能,两个人都没有能够对对方的动作立刻反映出来,在这一瞬间实力的差距便显而易见。

    三郎拔下肩膀上的小刀,他手中已经多出了武器。他并不擅长使用这样的武器,即便是现代的热武器他用起来都比小刀要趁手。

    “哦,三郎在打架吗?很有趣的样子。要帮忙?”个子极高的俊美的青年凭空出现在了滑梯上双脚荡下就像孩子,他的长发过腰,腰间别着不符合他年龄的烟袋和锦囊。他的膝盖上放着木杖。

    “请务必和我认真动手。”青年从后腰拔出了两截短棍拼接在了一起,段珪的人长度几乎有半个人高。

    三郎忽然意识到这四周安静得吓人,就好像这里是从整个公园中孤立出的。

    “公平,刀。”三郎说着将小刀咬在了口中,向俊美的美青年伸出了手。

    “开什么玩笑!”从监控里看见老人走进游乐区便消失了。

    人不会凭空消失。

    他明白有人在那边布置了一隔断视觉信息和让人回避的设置。他之前还在奇怪为什么练太极剑的老人会在游乐场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河边练剑。

    他每天都会巡逻。昨天锁门的时候这样的设置还没有。

    年轻保安立刻带上了自己进行对人战斗的道具和拘束用具从保安室窜了出去。

    从大门到达那个位置用他最快的速度附加上魔术的加速,跑过去也要一分半,足够一场战斗结束了。

    在他跑过了海豚的花圃的时候一个踉跄就摔倒了。

    他并不是左脚踢到了右脚。

    倒地的瞬间,他看见了断开的塑料线。

    “都这么大人了,还会被绊倒。”个头不到一米的孩子咧着布满了尖牙的嘴笑着。

    这东西绝对不是人。能够在白昼这么行走的只有妖怪。

    他吓得打了个冷战。他是“封魔人”的一员,是对付一般魔术师的专家,但是却并不擅长对付异于人的怪物。

    不过他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不会是敌人。

    如果是敌人,那就不会用注入了反弹魔术的塑料线,只要用单分子碳线加入强化魔术他的双脚已经不在了。

    “小椿最近被公平带坏了呢。”面色苍白的青年穿着白色长袖,长袖外还套着红镶边的蓝色带兜帽短袖。他的手中握着木刀,刀身上有着醍醐的刻字。

    “封魔人余章见过‘神通剑’。”他也不起身,直接跪在地上对整个魔法师世界最高权力的象征“七大顶”的“神通剑”醍醐道征行大礼。

    “小椿把他扶起来吧。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这可是不得多得的人与人的对决。”

    年轻的封魔人站了起来,很自然的让醍醐道征走过,自己跟在后面。

    他们进入了结界的时候,交战的老人和青年身上都已经受了些皮肉伤。

    三郎的站立的重心已经明显偏左,时不时还活动一下膝盖。不是那种虚虚实实的偏左,而是右脚被对手的棍子击中太多次难以受力。他左右肩都多出了刀伤。他地对手并不是真正使用短棍。他用来防守的小刀经历了激烈的战斗仍未折断,进攻用的太刀被他搁在肩上,随时准备用出大劈。周围散落着三只死去的乌鸦。

    伪装成手杖的刀鞘被青年踩在脚下,已经重新将短棍拆成了两截,藏于短棍内的镰刀和锯齿刃已经露出。他受的伤更加显而易见——被小太刀刮出的从肩膀横跨到腰部的开口以及被刺穿地右脚。青年也很清楚这是因为自己没有真正地下杀手对方也同样没有下狠手。

    “再来。”三郎对着青年昂着头说到。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有正经地和别人动手了。

    青年挥棍而来便是当头一棒。他已经准备好用镰刀钩住太刀,直接擒住对方用锯齿刃刺杀。虽然第一次交手中他被摔了出去算是落败了,腹部差一点就被切开,右脚差点被刺穿,但是终究他不能丢了刺客的尊严。

    这一次三郎这次迎了上去。他准备用头硬接这一棍,然后将对手地双手都斩落。不过是铁棍,在战场上什么样的场景、什么样的对手他都见过了。这一棍还不会令他后退。

    “真是不安分。”本想安安静静地看两位普通人范畴内顶尖高人对决的病态青年看两人不依不饶的样子似乎有些像是要出人命。这两个人其中任何一个人出事都会比较麻烦,老人出事会直接被亚洲总会找麻烦,那位青年地身份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位仲裁人会有麻烦。

    脸色惨白得有些病态的“神通剑”手缩进衣袖便窜上。

    他用了五步来到两人之间,转身一步夺下了三郎的剑后侧身一步将三郎踢开,让开青年的同时用刀背切在了他的脸上再在他的腰上补上一脚。

    三郎和青年摔在了一起,滚作一团。

    醍醐道征把小太刀扔回给了一直在滑梯上观战地美青年。

    制止他们两个人,醍醐道征总共用了八步。这便是醍醐道征被称为“神通剑”的原因。他只需要八步就可以解决一场战斗,无论人数。

    “这便是小老板说到八船跳吧?有意思。我无法想象练就这样地绝技究竟要付出多少的努力。”三郎扶着青年站起。在这一瞬间他注意到了“青年”的脸上有几道诡异的裂缝,就像是陶瓷上的裂纹。他愣了一下,但也很快反应了过来有些事情没有深究的必要,就像没有人深究他自己的过去。

    “我并不是特意来找您二位的。今天只是来给店长送表兄的一封信罢了。我倒是真没想到店长会认识表兄。早上趁着晨雾陪着百鬼散步,运动了一下感觉很饿了。”本就惨白的那张脸上多了苦闷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我身体本来就不好。”

    “我也没吃早饭。”三郎说到。

    “巧了,我认识一个地方方才还算说得过去。”醍醐道征说着,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中夺了一枚剥开的卤蛋,是那位高个子美貌青年悄无声息地放在他手中地。“神通剑”摇了摇头,递给了跟着他的孩子一般的妖怪。

    “我早上还有成年人班的油画课,就不多陪各位了。我的画室就在这个公园里,有空可以来坐坐。”青年脸上的裂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他和老人握过手,对醍醐道征行过礼后边往公园的另一端走去。

    年轻的封魔人明白了今天要写的报告会比以往的复杂不少。公园里的画室开办了2年多将近3年了,他一直没有发现过任何的异样,最坏的情况是他需要去参加听证会并且降薪。

    “我能跟您一起去见识吗?”年轻的封魔人问道。他想直到“七大顶”会去的餐厅是什么样的,说不定自己能够获得一些帮助。

    “你?你不够资格。”醍醐道征说着指了指离去的“青年”:“他,是没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