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楼月

第一章,山匪欲来,风雨兴焉。

    冬去春来芳菲始,人间三月正当时。眼前却是一幅人间炼狱模样,大火熊熊燃烧。

    几骑山贼狞笑看着眼前村庄,马后是用绳索链着的老弱妇孺,哭天喊地。

    而村庄火势越来越大,不断有山贼从各处跑来,扔下马背上捆着的粮食和妇女,就连村里老弱青壮也没放过,大多被山贼擒住拖拽而来,奋起抵抗的不是没有,只是但凡抵抗者都被残忍杀害,村落各处都伴随着村民的哭喊。

    天边斜阳欲落,人间惨绝人寰,那红艳的云,演绎着因这场掠夺而死去的人的那片血红,布满天空。

    放眼看去有几十余骑,随着领头一骑高声呼喊,山贼渐渐汇聚撤离。

    马后有绳牵着被俘的村民们,山贼围绕不断催促。火势渐小,时有房柱倒塌,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奇怪的是,这窝山贼竟然连人带粮食全都不放过,男女老少也是一个不留,全都虏走,也不知意欲何为!

    俄顷暮晚霞,渐没祟山岭,突兀有一刀疤脸山贼呼喊,众山贼勒马停蹄,纷纷发问。像是有什么重大发现的刀疤山贼纵马前去。

    来到首领旁,一手指向某处,众山贼随之转头望去,俯瞰岭下,眼底山峡盆地茂林修竹,参差三十余户人家,与农田为邻,不远处有一瀑布。

    沐浴在夕阳下的村落,炊烟袅袅,山贼们目漏凶光,如看美娇娘般俯瞰这桃源般宁静的小村落。

    江川暮躲在一旁茂林坡上,望着山贼远去的方向,震摄人心的马蹄声很快就远去,不远处林间传来几声悠然动耳的莺啼。

    完了!这下子完了,刚穿越过来,还没来得及大展身手,就碰到山贼。不行,我得跑路。

    也不多想,江川暮跑下山坡,沿着山道朝村子跑去,背上的薪柴颠颠簸簸地直掉,管不了这么多了,但他跑得很慢,仿佛在水中游泳。

    跑回村中,一路上江川暮大喊大叫。

    “山贼来啰,山贼要来啰,大家伙快点跑!”

    坐在村谷场边抽着旱烟的老人好奇问道:“这次啷个不喊狼来了嘛?换新花样耍?”

    江川暮驻足歪头疑惑:“叔公,我之前愣是这么做过?”

    “怎么没有,老鸦嫌猪黑,自己不觉得。你个娃儿打小皮得很,叫你去放羊,就那么几只,你个哈儿瓜兮兮的也能放丢,也像这般大呼大叫的,跑回村里说是狼来喽,把羊拖走啰。要不是最后那几只羊自己回来了,全村人差点就信了你的话。”

    江川暮听到此话霎然惊住,原来童话故事特么都是真的!

    不过话说回来,我不能就放一只嘛!

    暗暗为之前这具身体的主人竖起大拇指。

    还好那几只羊自己回来了!

    “这也不能怪你娃儿,你爹娘走的早,你又时常顽皮,叔公我没得法子,我就用我爹你祖祖用过的烟杆教训你,烟杆都差点打断啰。

    但是就在去年你生了场大病,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不过怕是烧坏了脑壳,许多事情你都记不清啰。”

    烧坏了脑子!原来如此,难怪没有前宿主的记忆。江川暮甩了甩头,一脸严肃走向旱烟老人,双手搭在老人肩上。

    “老汉儿,山贼是真的好嘿人…”

    ———

    村子里的人聚集在谷场之中,村民们脸色暗淡,神情忧愁。

    常常拿着根祖传烟枪在村里闲晃的老人名叫江河,年轻时出去闯荡过,在村中颇具威信。

    旱烟老人听了江川暮所言,也是蹲在地上抽着旱烟,一时之间没了主见。

    这消息来得仓促,犹如晴天霹雳,对寒山村来说是灭顶之灾。

    村中老少爷们围在一起,妇女稚童散在外围观看。大家突闻恶讯刚开始还不相信,只是之前外头也有消息传回,很多村子遭了祸,加上江川暮所言,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确定了村子被山贼所觊觎,村民们缄默不语。

    几声狗吠,在此时显得格外得聒噪,一声婴儿啼哭打破了沉默,蓦然村民中有妇女难以抑制的一声哀号,随即噶然而止。一苦瓜脸男子撇了一眼自家婆娘,无奈与江川暮问道:

    “瓜娃子,你真真看到山贼了嘛?”

    江川暮撇了他一眼,就你怕婆娘。苦瓜脸起初并不是这般,年轻时本是一张笑脸,嘴角自然上扬,算得上是生而欢喜之人。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自己不喜这张笑脸,时时绷着个脸耷拉着眉头,时日久了,反而形成倒八字眉,成了张苦瓜脸,满面忧愁。

    苦瓜脸从辈份算得上是江传暮叔伯辈。

    “你们问多少遍也没得用,你们各人去外头村子看哈嘛,该来的一定会来。”

    旱烟老人这时候说道:“我们寒山村世代在此过活,岁岁祭拜山神,一直相安无事风调雨顺,近年岁会不会是疏忽怠慢了,以至于山中神灵派来贼匪惩罚于我们,要不再准备点祭品祭拜祭拜嘛。”

    此言一出得到大多上了年数的村里老人支持。

    “哪来撒子神仙山神?别的村子都遭了祸,有神仙啷个不早点出来嘛!我们只得自救,渡人先渡己嘛,与其拜撒子牛鬼蛇神,还不如想办法找出路。”江川暮直言说道。

    一位碧玉年华小名绿芽儿的女孩起身道:“上衙门!请衙门老爷给做主噻。”

    说完眨了眨一双晶亮眸子得意地看着江川暮,颇有炫耀之意。

    江川暮愣住,看着眼前邻家小妹,小麦色紧致脸蛋、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虽穿着朴素体态纤瘦,但更加显得腰不盈而握。

    突然觉得穿越其实也挺不错的,单纯靓丽的邻家小妹…

    要是没有眼下山贼欲来那就跟好了,自己醒过来后,在这村子生活了几月有余,听说是大病一场,而后村里人家对他甚是照顾。

    不过最心疼自己的莫过于叔公了,不说别的,让叔公安度晚年,怎么也得帮助村子渡过难关嘛。

    但也有几个村民反对,“那不得行!衙门就是吃干饭的,这谁都懂。他们等山贼跑了之后,再神气活现的来参观山贼放火烧过的破房框子。”

    “现在年月乱轰轰的,我们俞州也是闹麻麻的地方,来了可就更遭啰,连米粒都不给你剩,狐假虎威,还把你拉去充当壮丁,然后把你院中的鸡鸭拿走,你咋个办嘛。”

    “对,对!那更遭!我们私自开垦的那些地要是被发现…”

    旱烟老人连忙出声喝断,“大伟子!”名叫大伟子眯眯眼的男人缩了回去。

    “田里刚刚种下稻穗,难道要让我们把存粮给山贼,拔出田里稻穗做熟给衙门的人吃嗦!”

    村民们吵吵嚷嚷,有道不尽的苦楚,神情也越来越激愤,怒这世道凉薄,怨那山贼凶残无道,但又无可奈何……

    江川暮听着村里乡亲们絮叨抱怨,怀若隔世。

    几月前他还是名十五岁刚上高一的学生,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取重点高中。

    奈何家里父母婚姻感情早已破裂,等到他考取了高中通知书下来的那一刻,父母坦白其实早已经离婚了,只是为了不影响他中考,每日逢场作戏瞒着自己罢了。

    无奈,等到江川暮离家上高中后,父母也先后与别人成家。但对江川暮疼爱更胜以前,日日嘘寒问暖,甚至有时也会偷偷问道,江川暮愿跟着谁生活。

    只是每每这时,江川暮摔门而出,渐渐对父母冷漠。

    而后在学习方面天赋异禀,考上西安交大少年班,走出了家门远离了父母。

    年仅十六岁去了大学,在班里年纪也不算小。

    只是有一天,在一次读书馆自习中,困意袭来,昏沉沉爬桌上睡着,后醒来就在这寒山村里,万分惊愕,无奈也就随遇而安了,起初谁人都不认识,只是得知这个是与自己同名同姓之人,一场大病不起,高烧不退,醒后就是懵逼的自己了。

    只觉得生而为人子,这般穿越而去,未能尽孝愧对父母,但一想到父母已各自组建了家庭,没有自己也挺好,随后也就不去想它了。

    在村里混了月余,也就与村里人渐渐熟稔起来,知道了江川暮从小就是村里的孩子王,上树掏蛋下水捉鳖都不在话下,爹娘早逝叔公年迈,疏于管教,渐渐孩子性子越野了起来,无法无天。

    手中若有一根长棍,就敢叫村外菜地百里无菜头。

    以至于偷看村头王寡妇洗澡,被叔公拿祖传烟杆痛打了一顿,哪知孩子倔强钻牛角尖,负气离家出走,好像听隔壁绿芽儿说,一气之下去了城里混码头。

    江叔公没得法子,也曾常常去码头探望。

    只是一年过后,江川暮像是失了魂般回了村里,而后一病不起不醒人事。可急坏了江叔公,常常坐于屋内哀号,只道是江家祖坟风水险恶,子孙福寿缘浅,命运多舛,易于夭折。请了镇上大夫来看过,也是无用,甚至于道士和尚来了也是摇头。

    不知是江家祖坟冒了青烟还是如何,可能老天怜悯,江川暮的病竟然渐渐好了起来,烧也退了,人也醒了过来,只是不同而语了。

    醒过来这段时间,常常呆在村头,望着大柏树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