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兄弟没吃过大锅饭吧。”

    “有挺长一段时间了。”陈英俊淡淡应答。

    他记得老家爷爷奶奶家还保留着这种土灶，他堂兄经常会排骨炖萝卜，炖老鸭汤，鸡汤，藕汤味道很好。

    兴许是用柴火烧的，也许是锅大，更加入味。

    也许是一群人抢着吃，食欲更好。

    魏子丞家的粮食不多，每一顿基本上都是计算好了量。

    煮了一锅黄丫头粉丝豆腐，炒了一个大蒜，一个青菜，一个不知名的小野菜。

    小孩子们早就端着碗，翘首以待。

    “吴一凡，和你说多少遍了，吃饭不要敲碗，你乞丐呀。不好意思，我这外孙太顽劣了。”

    几个小孩子很调皮，魏龙腾对着陈英俊笑着。

    魏龙腾是个黝黑的汉子，脸色很多皱纹，背微驼，身上穿的衣服有呈白灰色。

    是一个地地道道农民的形象。

    魏子丞给每个小孩子都分了半碗。

    孩子们很快就吃完了，尽管眼神一直盯着锅里，但却极为懂事的下了桌。

    目前条件不比盛世之时。

    那时候物资充足。

    家里的零食饭菜，小孩子多到不吃。

    如今每一两都要计算好，避免浪费。

    “这些孩子都是七大姑八大姨的孩子。”

    “他们的父母外出，逢年过节才会回家，通常在家和爷爷奶奶生活，或寄宿亲戚家。”

    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父母接去城市生活读书。

    也并是所有人天生富贵，投了好胎，从小吃穿不愁。

    东煌国很大一部分孩子，中小学时期，其实是在农村渡过的。

    这个世上并没有那么多条件好的家庭，好的生活。

    在许多看不见的角落，其实有许多条件艰苦的人家。

    哪怕再发达的国家，建设再好的城市也不例外。

    “暴雪来临时，许多老人因上了年纪，本就虚弱身体没挺过来，都冷死了，剩下孩子们孤苦无依，所以我将他们聚拢了起来。”

    魏子丞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轻飘飘。

    但陈英俊知道这些话的厚重。

    养活自己都难，更别谈养活这么一大帮子人。

    陈英俊确实没想到嘻嘻哈哈，脸皮颇厚的魏子丞居然如此担当与魄力。

    “那你为什么要养他们。”

    “因为我是家中长兄，宗族长兄，我不站出来，谁站出来。”

    魏子丞并不魁梧的个子，看起来似乎有些伟岸。

    陈英俊看着魏子丞有些恍惚。

    这种感觉很熟悉，像他……堂兄。

    久违的记忆浮现。

    印象中的堂兄是个老好人。

    但凡村里邻居，家里亲戚家有事找他，他也很少拒绝。

    农村家族其实也不平静，各有龃龉，互有矛盾。

    连亲兄弟间也有不小的冲突。

    他常常负责在中间调停斡旋。

    对小辈们也挺好，十分和善，担当表率。

    只不过因为堂兄没有赚到什么钱，有些人与亲戚不太看得上他。

    但他堂兄倒显得十分洒脱，也看的十分透彻。

    曾经与他说过钱也好，权也好，不过手中水，掌中沙。

    今日在你，明日也可在我。

    小钱靠努力，大富看命。

    不是你的，拥有了也将失去，是你的，怎么逃都逃不了。

    曾言人生最难参透的就是命运。

    命运最奥妙之处在于它具有神秘性，因为你不知道你未来会有什么运气。

    他对世界很悲观，但为人却很乐观。

    颇具道家风概。

    陈英俊还是挺敬重他堂兄的。

    只是很可惜，前世至死都没回家乡。

    重来一次，也早就断了信号，无法联系家中。

    看到魏子丞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陈兄弟，陈兄弟，你发什么呆。”

    “晃神了。”

    “今天还要多谢你呀，要不是你我们村里可没这么快乐呀。”

    “谈不上谢，互利互惠。”

    “别光聊呀。”

    魏龙腾从房间提了一个矿泉水瓶出来，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上面还漂浮着几粒白色酒糟。

    “小兄弟，整点酒？”

    陈英俊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纯正的米酒。

    米酒是南方流行的小酒种，一般用糯米酿制。

    这酒劲不大，但喝着喝着就吹北风了。

    一般头道叫米酒，香醇浑厚，晶莹如玉，宛若琼浆玉液。

    剩下的酒糟混水，再次发酒。

    第二次出酒，味道偏淡，叫水酒。

    如今能拿出米酒，可谓是他们最珍贵的待客之礼。

    瓶盖打开后，淡淡的香味飘出。

    没有刺鼻的酒精味。

    有种淡淡酒香与甘甜结合的味道。

    陈英俊也没小气，拿出了些自己的食物分享给他们。

    “哇，陈兄弟，原来你还有好东西，这是牛肉干呀。”

    “好久没吃过肉干了。”魏子丞也不客气抓了一块。

    “陈小兄弟光看着，来喝酒。”

    “别看我，我们总不可能在这里面下迷魂药吧。”

    陈英俊这次倒也没拒绝，小抿一口。

    嗯。

    味道上佳。

    与白酒的刺激与强烈不同。

    它很轻柔，酒味不重，甜味为主，甚至有点黏嘴。

    这酒还很嫩，应该起缸不久。

    “小兄弟这酒还可以吧，这可是重阳酒嘞。”

    重阳，农历九月初九，二九相重，称为“重九”。

    重阳清幽;芳蕊琼浆，可以忘忧。

    重阳酒，民间节日饮酒风俗。

    流行于黄河中下游、淮河流域、长江中下游等广大地区。

    由于重阳的气候与温度，这个时间点酿成的酒比平时酿的酒味道更好些。

    “可以，没的话说。”

    “不是吹，我叔酿酒可有一手嘞。”

    “只是可惜，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酿酒了。”

    魏龙腾看了一眼外面飘落的鹅毛，哪怕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农民也陷入了迷茫。

    “会有的。”

    陈英俊静静喝完这杯酒。

    几人吃到差不多时，一个村民跑来：“子丞，来帮我弄一下这个收音机。”

    “好，我马上过去。”

    “陈兄弟，你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魏子丞修收音机去后，魏龙腾也去烧水洗碗。

    陈英俊负责烧灶，魏龙腾洗碗。

    “看不出来，你这白白嫩嫩，清清秀秀，还会烧火。”

    魏龙腾对陈英俊笑道。

    农村大叔大婶最喜欢的就是做事勤快，巧嘴甜话的娃娃。

    二者占其一都很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