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退路。

    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但是自己还有要做的事，已经失去了很多……所以不可以再失去更多了。

    所以不能在这里倒下。

    ……

    “……所以为什么要跟过来？”

    艾诺斯在一处巨石后观察着几百米开外的宏伟建筑，那地方就是记忆中魔族王所在之处。但是他此刻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安全潜入，需要好好计划一下。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忽视掉一直跟在自己后面的散发紫光的精灵。

    “不回答的话，接下来我没有理由再让你跟过来。”

    “……只是好奇，以及一些个人因素。”

    出乎意料的，精灵回答了艾诺斯的问题。

    但艾诺斯想起了之前魔族王对他说的话。

    那家伙曾抢夺了某位勇者的精灵。

    冲动却在此时战胜了理性。

    “如果你是魔族王派来的的话，请你尽早离开这里吧。”

    “……魔族王派来的？”精灵看上去有点激动。

    “……再怎么样都好，请你不要这样污蔑别人。”

    “再怎么说，你这样子也太可疑——”

    “艾诺斯！”

    出人意料的是，塞拉朝艾诺斯发起了火来，就连一向温顺的塞娜也显得有点不高兴。

    “再怎么说，小孩子气也该在这里丢掉了吧！”

    “艾诺斯……虽然我们知道你很悲伤，但是你必须忘记这一切，你必须坚强起来！”

    “……我知道。”艾诺斯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不，她们是对的，虽然很不情愿。

    感觉这样的自己，很奇怪。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艾诺斯，你必须忘掉过去继续前进。

    即便自己明知得不到任何回报。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多有不敬，敢问尊姓大名？”

    “所以你是在跟我们作对吗？给我用你最自然的方式来问候！”塞拉说着，一手刀劈在了艾诺斯的头上。

    “好痛……对不起，请问你的名字是？”

    “……琴。”精灵如此说道。

    “诶——？”

    艾诺斯刚想说什么，又被对方打断了。

    “……请你不要误会，我相信刚才两位对你并不是在开玩笑。”

    “……所谓的问候方式自然，只不过是换一种方式让你的思绪清净。因为方才的你已经被感情所左右了。”

    “台词被抢了啊……”

    塞拉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但琴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艾诺斯……我知道你与普罗米修斯一样，都有必须去保护的东西，有必须去做的事。”

    “……但是，你有的时候会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战的。”

    “……在那个时候，请你不要只是低着头望着自己脚下。请你抬起头，看一看你与你的同伴共同守卫着的天空。”

    “……那样子的话，就可以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战了吧。”

    “为什么而战吗？”

    明明自己每一次嘴上都喊得无比响亮，但是必须承认他又总是在迷茫。

    他需要的并不是使命感去安慰。

    他需要的是守护理应守护之物的责任与决心。

    “……'理应守护的东西'啊……可是很重要的。不论是崇高的还是庸俗的，只要有了决心要守护的东西，就会激发出无限的力量。那才是你应该拥有的力量。”琴拍了拍胸脯。

    “……毕竟，这就是你们——不，所有生命的希望与力量之源泉啊。”

    力量与希望之源泉……

    看似只是天真的幻想，但这却是严肃的真理。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体内苏醒了似的。

    一部分的自我……回来了。

    虽然关于前因后果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已经渐渐地有了熟悉感。

    自己是艾诺斯，亦是宙尔卡斯。

    现在还不行……但是，很快的。

    总有一天，自己能够再一次成为宙尔卡斯的。

    “我明白了。”艾诺斯点点头。

    “……明白了的话，就去把那群观察了你好久的杂兵清除掉吧。”

    “这么重要的事现在才说啊……”

    艾诺斯翻身越过岩石，一剑挥下，一只近在咫尺的魔族倒下。他开始奔跑，现在自己到魔族王城之间只有一大片开阔的空地，四面八方却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喊声，只见从宫殿涌出的黑压压的一大片魔族，以及空地上零零星星的几只魔族，如浪潮般朝艾诺斯奔腾而来。

    “啊呀，魔族王的欢迎仪式还真是盛大啊……”

    “艾诺斯，冲过去吧。”

    “嗯。”

    艾诺斯在准备冲出去的前几秒，转过头望了望琴。

    “要活下来。”

    “……我会的。”

    琴说着，消失在空气中，但艾诺斯仿佛仍能听见她的声音：

    “……请你也要连同普罗米修斯那一份，活下来。”

    “我会的。”

    艾诺斯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道。他举起了剑，朝敌人冲了过去。在与敌人的先锋接触前，他举起了双剑——

    剑刃变得无比滚烫，冒着热气，他甚至要感受到那股热量要烧进他自己的身体里。

    沉住气，感到身体与剑仿佛形成了一个循环系统，力量不断涌入，又不断汇聚到剑锋上。

    感到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甚至如太阳般要焚尽自己。

    此时，他的耳畔响起神圣的歌声——

    “呵啊——！”

    艾诺斯双剑劈下，两弯月牙型的冲击波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魔族打散，他趁势一跃而起。

    底下的魔族，举着刀，露出无比贪婪的神情。

    因为此刻没有什么比那两把剑以及挥舞它们的少年更为耀眼。

    “咚！”的一声轰鸣，魔族们头晕目眩，艾诺斯往前蹬去，双剑将可及之处的魔族全部击倒，前方突然出现一头巨型物种，艾诺斯乘势踩在它张开的大嘴上，一跃而起，双剑深入头颅，作为借力点一个翻滚，将巨兽劈开，应声倒地，艾诺斯踏着它的尸体往前奔跑，尽头作出要跳跃的样子，却直往下滑。

    机会！

    魔族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阵刀剑声，十几只魔族依次倒地。站稳，往后一跃，然后举起残阳剑——

    “审判的圣剑！”

    如巨浪一般的冲击波，将周围的魔族席卷其中。艾诺斯落地，站稳脚步，现在想要冲入魔界王城，还有十几步的距离，但是这短短的距离里魔族的人数密度高得可怕。

    能行！

    艾诺斯突然朝两边扔出剑，然后摆出怪异的手势——

    “无影之剑！”

    刹那间，他的脚下出现一个紫色的法阵，阵法中幻化出无数支剑，然后又瞬间消失，只听得见利器不断割破肉体的声音。

    “呃呃啊啊啊啊！！”

    艾诺斯移动一步，双剑同时回到他的手中。他一直跑，冲上了阶梯，冲进了那黑暗的大门，此时城门开始关闭——

    “吱啊啊啊——！”

    魔族在艾诺斯身后疯狂地嚎叫着。但是大门在魔族踏进来前抢先一步关闭了，嘈杂刺耳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呼……”

    冲进了这扇大门并不代表安全，应该说反而冲进了一个更危险的地方。

    它甚至能感觉到外面的魔族正在拍打大门。既然如此，魔族王又为什么要放自己进来？

    那家伙有必胜的信心。

    内心不禁感到一股恶寒，他有战胜魔族王的可能吗？

    不论怎么说，已经没有退路了。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周围像是柱子一般的东西仿佛有了生命般开始运动，跟之前遇到过的魔法塔很相似。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涌出了大量全副武装的士兵，盘踞在各个楼层——在入口处能看得清清楚楚，整个建筑应该是五层，但不排除六层被隐藏起来的可能，这里怪异的结构挺适合做这事的。

    不，是自己记得的确存在第六层。

    那里应该就是魔族王的藏身之所。

    艾诺斯深吸一口气，要说刚才冲进来没有消耗自己多少体力，那是假的。他必须重新稳住自己的气。

    而体力和伤势的恢复对自己来说只是短短几分钟的事。

    艾诺斯架起双剑，警惕地望着前方。现在看来只要自己不迈出一步，敌人就不会有反应。

    “塞拉，塞娜……这是最后一次冒险了。”

    “艾诺斯……”出人意料地，塞拉和塞娜却没有表现出悲伤。

    “说什么呢，我们的冒险是不会结束的啊！”

    “是啊……我们一定还会继续冒险下去。所以，不要考虑太多东西的，艾诺斯。”

    “……”

    内心突然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塞拉，塞娜，感觉在哪里见过——

    “啊，对，现在才刚刚开始，那里有什么结束啊！”艾诺斯笑了一下。

    “一鼓作气冲上去吧，我们一起！”

    “嗯！”

    “当然了！”

    艾诺斯也作出了回应，开始踏出第一步。

    ……

    “呼啊呼啊……”

    不知过了多久，经过一路的拼杀，艾诺斯终于来到了他最开始所认定的第六层。

    他想的没错，第五层通往第六层的阶梯上有结界，但并不如终焉之地的没有开关。艾诺斯将守门人打倒后，终于开启了通往第六层的路。

    但在从最开始的地方来到这里的过程中，他已经共计中了二十三刀，被击麻九次，甚至骨头都被打碎八次。

    一般人的话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但是多亏了这具躯体，只要不致命，无论是多重的伤要恢复都只需几分钟，可是却记不起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

    但都没关系了。

    即便自己并不是人类也没有关系了。

    因为自己是人类啊。

    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

    艾诺斯喘了口气，能感觉到力量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伤势又恢复了。

    那么去打倒更强大的恶魔吧！

    艾诺斯走上最后一级台阶，第六层的规模目测只有第五层的三分之一左右，但也并不小了。

    这里，寂静得出奇。

    不仅是没有一个守卫，连通向下一个房间的大门也近在眼前。四周的栅栏外不知看见的是外头还是幻像，有如星河般的絮状物在飘动。

    对，就如终焉之地的天空一般。

    真是讽刺。

    艾诺斯向前走了一步，却不禁打了个冷颤。

    里面的气氛，诡异得凄神寒骨。

    普罗米修斯，正是被里面的恶魔所杀。

    但是，他是毫无畏惧，带着崇高的觉悟去的。

    那样的精神激励着自己，所以自己也可以战斗了。

    艾诺斯不再犹豫，向前推开了沉重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