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咱这车是开往哪里的啊？”

    上车之后，公交车的前后门就迫不及待地关上了，好像需要捕捉的猎物已经进笼，隐藏的猎人等不及要享受一波饕餮盛宴了。

    房意远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车门，装作不在意，意味深长地看了挑了挑眉头，见司机没有和自己沟通的意思，他也不恼，就站在距离驾驶位最近的位置。

    司机也不再直勾勾地看着房意远，见他上车，仿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松下刹车，拨换挡位，脚踩油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知道是足有几十年驾龄的老司机了，稳的一批。

    破碎的灯光剪影透过被雨幕分割一块块不规则形状的玻璃，照射进车厢，一时间整个车厢仿佛水下水族馆，水波澹澹、波光荡漾。

    斑驳的车厢并没有公交车外面看到的那么崭新，车厢内泥泞不堪，好像前不久还有一些乘客冒雨上车带来的痕迹，一些座位底下的承重钢结构发生了一定程度的腐蚀，锈迹斑斑，车窗、门把手还有一些呈溅射状的黑色污迹。

    车厢顶部的天花板，纵横交错一些霉菌部落，仿佛刚从水下打捞上来一般。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面子工程……房意远目光一闪，不光是这些斑驳的痕迹，整个车厢都别有洞天。

    之前在车厢外面一闪而逝的人影，刚刚灯光闪过的时候，又闪现了一次，只不过现在他们都不再是趴在窗户上，而是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上，眼神空洞无神，脸色雪白，唯一不变的是他们面朝的方向一直随着房意远在转动。

    车厢空余的位置也全都挤满了人影。

    这也是他一上来，没有坐下的原因。

    “师傅，你这一趟乘客不少嘛，”房意远仿佛熟人一般陪在司机旁边唠嗑，没有一丝见外的意思，“你这让我上来，都没位置坐了，要不你放我下去，我等下一班吧！”

    只是司机仍然没有理他，自顾自地抓着方向盘，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外面大雨倾盆，黑暗、暴雨，遮挡了整个视野，瓢泼一样的水幕顺着挡风玻璃簌簌而下，完全也看不清前方路面，而司机也不开雨刮器。

    “嚯，师傅，您这车技可以啊，都看不清路还能开得这么稳当。”

    师傅……

    师傅、师傅！

    房意远仿佛一只聒噪的斑鸠，烦不胜烦，司机紧抓方向盘的双手青筋暴起，熟悉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再次响起。

    “哈哈，别生气嘛，我这人就是有点话痨，尤其是看到你这种憨厚待人和蔼的，我就倍感亲切，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您别生气，安心开车哈！”

    “对了，师傅，刚才您为了等我上车，连延误班次时间都不顾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好了，”房意远一脸真诚感激，仿佛真的被司机的热心肠感动不已。

    “我前段时间刚得到一段奇遇，”房意远一脸神秘地靠近司机，同时伸手入怀，“我给你看个大宝贝啊！”

    砰！

    刺目的金光在狭窄的驾驶室内绽放，透过玻璃放射出去，刺破雨幕、黑夜，车厢外愈演愈烈的雨势都为之一静，掀过浓重的水雾，照亮了前方，黑气蒸腾，前方哪里是路，分明是一汪死寂的湖水。

    水面光滑如镜，黑雾笼罩整个湖面，无数湖柳仿佛鬼手挣扎着想要从湖边逃离。

    很显然一路上司机没有动手，并不是它突发善心，想要放过房意远，而是准备把他拖入湖水之中。

    缠绕金芒的铁棍砸碎座椅靠背，携带万顷之力，不可阻挡地轻吻上了司机的后脑勺，强势而又霸道，司机脑袋不受控制的砸在了方向盘上，脑门上清晰的刻印了方向盘中心的车标，并没有出现西瓜落地，碎成一地的那种情况。

    之后，空气中才响起呜呜的风声，是铁棍摩擦空气带起的声响，很明显存在滞后性，攻击的速度比声音传播的速度还快，棍影舞动带起一道凌厉的风刃，撞击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

    坚硬的挡风玻璃此刻仿佛纸糊一般，砰得一声炸裂成成千上万块不规则的玻璃碎片，混合着雨水洒落一地的晶莹，风刃去势不减，蛮横地撕裂雨幕，连绵的雨水为之一滞。

    如同一把剪刀，剪开了一道没有雨水的真空地带。

    其实刚才在站台的时候，房意远就察觉到不对劲了，那环境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常的，毕竟站台距离城市并不远，不可能废弃，而后公交车的出现又佐证了他的想法。

    一股微弱到极点的阴气和奇特的未知能量混杂在风雨中，还是被他感知到了，虽然他现在无法调用黄泉之力，但作为一切阴气的归属和源头，地府位格带给他感官的提升却不会被压制。

    同时还有一股尸臭夹杂在水汽之中。

    原本房意远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愿意多生是非，自己初来乍到，在不清楚这个世界势力的情况下贸然出手，很可能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至于阴魂，或者是恶鬼，他都不怵，这些都是能“换钱的”！

    原本想放对方一马，嘿！您猜怎么着？它赖上我了！

    送上门来的钱，不白不要。

    而且这阴气质量还没达到地府鬼将级别，他手拿把掐。

    上车之后那种奇怪的能量一直试图钻入他的身体，但都没有得逞。

    失去了掌舵者的公交车，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失去了方向，满地打转翻滚，仍然坚持不懈稳稳地向湖岸开去。

    “呦？自动驾驶！”

    这时承受了暴力一击的司机，猛地反转了脑袋，脑袋并没有离开方向盘，而是完完整整地扭了一个九十度，耳朵仍然紧贴着方向盘，黝黑发臭的液体布满整个脸颊，混合着雨水灌注到鼻腔、眼睛、嘴巴之中，并很快很快便染黑了整个驾驶仓。

    这时房意远才看清对方惨状，车标都刻印到了骨头里，里面的血肉组织、白色骨质清晰可见，

    瞪大的眼球四周布满了紫黑色的血丝，眼神中的怨毒是藏不住的，但裂开的一嘴大白牙，却发出疯狂的笑意，黑血灌入口腔，很快给白牙上色，仿佛吃了一口黑泥，狰狞恐怖。

    “哼！”轻哼一声，一棍将司机的脑袋打得转了回去，房意远从车厢里激射而出，猛烈的借力，在车厢底部踩出了两个大窟窿，让整个车身都降低了一个身位。

    “老子让你停下！”站在汹涌而来的汽车前面，浑身涌起澎湃的气力，无形的气势将雨水全都阻隔在身体之外，无法近身，排云掌使出，缺少了天地能量的加持，在雨幕的显影下，自身能量构建的无形手掌在个头上比以前都小了一大截。

    但阻拦公交车是足够了！

    满是水流的能量手掌狠狠地拍击到了车头部位，巨大的能量和惯性作用下，高速飞奔的公交车仿佛撞在了一堵坚硬的空气墙上，钢铁挤压扭曲，发出摄人心魄的声音，车窗同一时刻受力迸裂，整个车身缩短将近三分之一，车头部分直接被挤压成了扁平的铁皮。

    车头两台大灯纷纷爆裂，失去光源，使得此地彻底陷入黑暗，路边的路灯早已熄灭。

    嗬嗬！

    仿佛吞了一口滚烫的铁水，压抑着声音从喉咙底部发出的愤怒的咆哮声。

    砰！

    车头猛地从中间撕裂开，带起呜呜风声向房意远砸来，被房意远一棍子劈飞。

    漆黑的指甲之中仿佛填塞了万年不化的淤泥，撕裂挡在身前的钢板，司机全身破破烂烂，骨骼不规则扭曲，发出令人牙酸心悸摩擦声，哪里还有一丝人样。

    半边脸的皮肉撕裂翻转，滴落令人恶心的恶臭，双爪灵活地抓住携带雷霆之势的铁棍，格挡住房意远的一击，棍身上传来的滂湃力量，将司机身体再次往后推了几步才卸了这股力量，双脚更是在地上犁出了两道沟壑并深深嵌入其中。

    嘭！

    尽管防住了玄铁棍，但没防住房意远紧跟其后的膝顶，待它反应过来时，房意远的攻击已经到了，漆黑的指甲只划破了裤腿上的布料，但没能破防，只带起一溜火星，便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退了回去，再次砸在幽灵车上。

    车身狠狠一震，不知道哪块铁皮坠落。

    “你就是变身也没用！不过指甲倒是挺锋利的，我帮你修剪修剪吧！”

    被内气覆盖变得金光闪闪的玄铁棍，仿佛一支离弦之箭狠狠顶在司机的的胸膛，不能寸进，被司机用双手挡住了，房意远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都这样了还有这么快的反应力，不过也没用。

    奔涌的内气疯狂的涌入右臂，整个手臂都整个粗壮了一圈，双脚在地上踏出裂缝，房意远便顶着司机向前走去，司机背靠汽车，报废的公交车底盘在水泥路面上摩擦出阵阵火星。

    吱——刺耳的摩擦声响彻整个街道，动静这么大，竟然没有招来丝毫的注意。

    突然，无数道飘忽不定的白影穿过车厢，无视了物理介质，纷纷涌入房意远的身体，这些正是刚刚在车厢内一闪而过的乘客的样子。

    这些应该都是司机曾经杀害的苦难人，死后又被司机奴役，帮它害人。

    司机见这次的目标竟然让他无从下手，便果断召唤了它们出来，企图融入房意远的身体，从内部撕裂他的灵体。

    可是……

    一阵莫名地浪涛声响起，从开始到现在，司机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惊慌不解的神色，紧接着便看到房意远脸上挂起的意味不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