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路宁在前面走着，回头看了眼白沐沐，发现她还站在原地，走到她的跟前：“我把你带过去就走。”

    白沐沐听到了，低着头跟在他的后面，本来以为只是在插队走个捷径，谁知林路宁直接把她带到一间办公室门口。

    林路宁敲门：“吴主任。”

    “进。”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

    白沐沐在林路宁敲门的时候，看了眼挂在门口的铭牌：精神科主任医师吴世平。

    林路宁推开门，让出位置：“吴主任，这就是我说的患者。”

    白沐沐经过他的时候，听见林路宁小声道：“别紧张也别害怕，吴主任人很好，情况照实说，不要有隐瞒。”

    白沐沐瞪了他一眼，转眼就对上吴主任和善的眼，明明没什么实质的内容，白沐沐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林路宁看着白沐沐的头顶，眸光黯然，从早上到现在，白沐沐就没拿正眼瞧过他。

    “坐。”吴主任指着他旁边的椅子。

    白沐沐顺从地坐下，回头发现林路宁还没走，张口无声道：“为什么还不走？”

    林路宁目光从白沐沐的脸上移向吴主任，对方在整理东西，似乎对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潮毫不知情。

    林路宁抿着唇，退到门口：“吴主任，辛苦您了。”

    吴主任这才抬头，笑容亲切：“不碍事，快去忙吧。”

    等门关上，办公室里只有白沐沐和吴主任两个人，气氛却不觉得紧绷，吴主任好像有一种魔力，天然的能让人对他放下戒备，身上的亲和力十足，没有任何的威慑。

    他轻轻笑着，像一位可亲的长辈，语气不急不躁：“我比你年长，叫你小白可以吗？”

    当然可以！

    白沐沐点点头，回了一个微笑。

    吴主任的笑声很爽朗，身上有着与小孩一般的朝气，一直都在和白沐沐说说笑笑。

    甚至期间还给白沐沐展示了他的茶艺，白沐沐不懂茶，但并不影响她喝的开心，这让她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

    许久之后白沐沐在纸上写：“吴主任不问问我的病情吗？”

    “那你想说吗？”吴主任征询的目光中一片晴朗，似乎白沐沐回答什么，他都毫不意外似的。

    白沐沐点点头，她抓着桌子上的笔，手臂微微颤抖。

    白松的离世的那一晚，她至今不敢回想，甚至她还希望永远不要被他人问起，却明白这正是她说不了话的症结所在。

    呼吸微喘，白沐沐闭着眼回想着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接着又慌不择路的赶到医院，再之后……

    她看到白松……白松想去拿枕头下的遗书，但身子实在是无力，只捏到了枕头的一角，还有他的那双眼睛……

    充血状态下闪着亮光，尤其是看到她，那一刹间光芒大盛，后来……

    白沐沐的笔力穿透白纸，笔尖如划刀，“撕拉”一下，白纸分成两半。

    “对、”不起，对不起……

    白沐沐疯狂道歉，她的眼睛含着泪水，手足无措地弯下腰要捡落下地上的白纸。

    身子一软，从椅子上跪倒在地上，心中的不安放大，无助极了，又在不停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吴主任蹲在白沐沐的面前，让她看着他的眼睛：“孩子，不用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一刹间，白沐沐仿佛看到了白松，他用慈祥的语气轻生道：“沐沐，不用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白沐沐顿时无声大哭，她真的太痛苦了，她不想让白松死的，她想他活着的……

    她的父亲，在她眼前活生生的死去。

    心中堵塞的悲愤与绝望，瞬间升到顶点，又随着眼泪，将喷薄的情感冷却。

    意识回归，白沐沐看着自己手中捏着的半截白纸，猛的一吸鼻尖。

    吴主任适时地递上一张纸巾。

    白沐沐哭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把纸巾捏在手心，于哽咽中微笑，无声道：“谢谢您。”

    吴主任摇摇头，扶着白沐沐从地上站起，目光如春日的阳光，和煦不刺眼：“知道吗？你刚刚说话了。”

    白沐沐顿时忘记了哽咽，想了想。

    确实，在她笔尖划破纸张的时候，她的第一声对不起的第一个字，发出了声音。

    【谢谢您。】白沐沐重新拿着笔，在纸上写着。

    吴主任没说话，重新倒了一盏茶给她：“尝尝第三泡的茶水，味道怎么样。”

    白沐沐捏两根手指捏着杯沿，轻轻嘬了一口，被泪水浸润过的眸子亮晶晶的，茶水滋润了她哭疼的喉管，口中还留着淡淡的甘甜。

    “是不是很好喝？”

    白沐沐点头。

    明明是一样的茶水，第三泡的茶水却少了初次的苦涩，二次的浓厚，汤水清亮，入口回甘。

    吴主任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陶醉地品着：“我也喜欢这个滋味。”

    从吴主任的办公室离开，白沐沐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治疗结束的时候，白沐沐其实是没反应过来的。

    因为在茶水喝完后，吴主任就告诉她治疗结束了。

    【可我还是不能说话呀？】白沐沐写道。

    吴主任笑笑，伸手将今天白沐沐写的所有东西撕成碎片：“已经好了，剩下的交给时间就好。”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沐沐一眼，那目光，仿佛透过身体看到灵魂，抚平白沐沐飘荡游离的心神。

    随即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恬淡平和，恭敬地朝吴主任弯了弯腰。

    他很强大，是宽阔的山岭。

    在饱经风霜后，仍旧怀着少年的清风明朗，也在看透人心后，依旧能对世间上所有的一切温柔以待。

    白沐沐第一次有了坚定的信念，她想，成为眼前这样的人。

    不畏风雨，在历经沧桑后，依旧能温柔以待。

    关上门，白沐沐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鼻尖上消毒水的味道不好闻，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平静又满足。

    嘴角弯弯勾起，打算从医院离开，扭头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白沐沐正要定睛去看，人影汇出拥挤的人海。

    拿出手机，给白亦鸣发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