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疾驰三个小时，窗外的天空渐渐放亮。

    白沐沐揉揉眼睛，取下盖在身上的衣服，拿起一旁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先递给林路宁，再自己喝了两口。

    “我们去哪儿？”白沐沐终于忍不住问了。

    其实她很早就想问，只是一路上林路宁很沉默。

    “梧州。”林路宁道，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紧：“去见一个长辈。”

    梧州？

    白沐沐拿出手机导航，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梧州还有二百多公里，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

    导航显示距离下一个服务区还有4.3公里，白沐沐看着林路宁疲倦的脸，心疼道：“到下个服务区后换我来开，你在车上歇一会儿。”

    “不用。”林路宁飞快地看了眼白沐沐，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你休息吧，到地方了我叫你。”

    他舔了下嘴唇，又道：“沐沐，再让我喝一点儿水。”

    白沐沐尽管不满意林路宁的不配合，却还是第一时间把水递给他。

    服务站到了，白沐沐下车给保温杯蓄水，她回来看到林路宁靠在车上，眼神很淡，像是轻飘飘的风，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关紧要。

    可白沐沐知道，林路宁在试图用平静掩盖他内心的不平静。

    疾走两步，白沐沐站在林路宁的面前，对他道：“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卖早餐的，想吃什么？包子和茶叶蛋可以吗？”

    林路宁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白沐沐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温暖，她在用她的方式，极力的让他心情好一点儿。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林路宁抽出插在口袋里的手。

    “我和你一起去。”白沐沐挽着他的胳膊。

    吃过早饭，白沐沐垫着脚尖够林路宁的下巴，嘴角若有似无的落在他的下颌上。

    “林路宁，换我来开车，不允许你反驳。”白沐沐的语气硬的不行，林路宁抱了抱她，给了她车钥匙。

    到了梧州收费站，白沐沐和林路宁才又换了回来。

    林路宁打开手机定位了当地的人民医院，本来已经散去的一点儿乌云，又重新聚在他的头上。

    “林路宁。”白沐沐小声喊了一句。

    林路宁系好安全带，对她轻轻摇头：“我没事儿。”

    到了医院，林路宁牵着白沐沐的手停在一间病房门口。

    身后有人惊讶：“路宁？是你吗？”

    林路宁回头，朝对方颔首：“吴姨，是我。”

    喊出林路宁名字的是个中年妇女，浓密的头发上夹杂着些许的银色，对方手里捏着一包未拆封的棉签，看样子，像是刚从外面进来。

    “吴姨。”白沐沐也跟着林路宁喊了一声，朝对方点点头。

    吴姨张着嘴，喃喃了两句，白沐沐听不清楚，就见对方朝林路宁嗔怪道：“你说说你！怎么能让人女孩子跟着你大老远跑一趟，一点儿都不会心疼人！”

    林路宁攥着白沐沐的手更紧了，他低头看着白沐沐发顶，扯了扯嘴角：“吴姨，爷爷还好吗？”

    吴姨这时也想起自己出来是干什么的，她招呼着林路宁和白沐沐：“进去，先进去再说吧。”

    病床上躺着一位干瘦的老头，皮肤黝黑，鼻子上带着呼吸机，半睁着眼，看向门口。

    吴姨从一旁倒了三杯水，然后自己拿着一杯，打开棉签，湿润后擦拭着老人的嘴唇。

    一包棉签用掉四五根，吴姨摇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第一时间发现就送了医院，医生检查过后让我们不用再折腾了。”

    林路宁静静听着，等吴姨说完后，提出要看病人的检查单。

    白沐沐坐在林路宁的旁边，看着他沉静如水的眼眸，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腿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林路宁把检查单子还给吴姨。

    确实，脑溢血到这种程度，再加上病人高龄，确实没有再继续治疗的必要。

    吴姨看着林路宁沉默着不说话，从床头拿起一个苹果慢慢削着：“其实挺好的，他这几年被肺气肿折磨的人都变形了，就算走了，也是件好事，92岁，出去了谁不说是喜丧，你也别太难过了。”

    吴姨的本意是想宽慰林路宁的，谁知道更让他沉默。

    四周的空气有些凝固，淡淡的哀意笼罩着整间病房。

    吴姨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白沐沐，脸上带着笑，打趣道：“路宁上辈子一定是烧了高香，这辈子能追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做女朋友。”

    白沐沐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还放在林路宁腿上的手，被他捏了捏。

    对上林路宁的视线，眸子中含着真挚的情感，他转头对着吴姨笑：“对，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吴姨欢喜的不行，继续削着第二个苹果，手里的刀忽然顿了下，叹息道：“路宁命不好，他一定没给你说，他小时候究竟吃了有多少苦，你是没看见，寒冬腊月”

    “吴姨！”林路宁打断她的话，对她轻轻摇头：“吴姨，都过去了。”

    “我现在过的挺好的。”没必要让白沐沐听着难受。

    吴姨抬起头，对上白沐沐好奇的目光，又从她的身上移到林路宁的脸上，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好，不说，不说。”

    第二个苹果递到林路宁的手上，吴姨再次捏着一次性杯子，沾湿棉签给老人擦嘴。

    白沐沐和林路宁在医院里一直待到下午，吴姨看着电视上显示的时间：“六点了，饿不饿？我去食堂给你们买点儿饭回来。”

    她的话音刚落，病床上的老人一阵剧烈的咳嗽，林路宁眼疾手快，按了旁边的护士铃。

    咳嗽过后，老人的病症像是好了一样，他浑浊的眼睛看着林路宁，抬起枯柴一样的胳膊：“都长这么大了？”

    林路宁攥着老人的掌心，眼中有泪，他用力的点点头：“爷爷。”

    老人越过林路宁，看着站在他身后的白沐沐，脸上有笑：“好好，有出息了好。”

    最后，他看向吴姨，久久不说话。

    林路宁让出自己的位置，让老人抬手就能碰到吴姨。

    白沐沐一点点向林路宁靠近，抓起他垂在两侧的手，炽热的温度从她的掌心向林路宁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