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春江花月夜
素袍女子伸手递出一纸临时写就的曲谱,交给缓步走上前来的貌美歌姬,几名歌姬围作一团,仔细的研究了一番后,各自落座,一人抚琴,一人吹箫,一人扶起琵琶,悬指以待。
不多时,琴声渐起,悠悠响动摘月楼上下,虽然并非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该怎样欣赏雅乐,但至少大修士当面的情况下,没人敢出声打扰这婉转动人的琴声。
看台之上,四大书院的学子们大多都全神贯注的听着雅乐,同时心中暗自思索,有些稍有音律才能的学子更是直接比较起来,此时若演奏的是自己的曲子,会否更为悦耳。
箫声如雨打林,恰是时候的融入琴声之中,两相纠葛,竟是隐隐透出一股哀婉之情,随风送入耳,一时间不由得触动了不少听众的心,有些人甚至眼眶微红,仿佛想起了年少时凄苦纠缠,不得善终的往事。
两名歌姬的演奏技艺自是不必多说,除此之外,素袍女子谱的曲子也称得上是颇为优秀,等到一直悬而不发的琵琶声也如飞鸿一点般悠悠掠过摘星楼上之时,整首曲子也迎来了最为动人的高潮。
瑶琴琵琶连绵不绝于耳,箫声如泣如诉,连续几番回转跌宕,就好像所有听众都随着这雅乐坠下摘月楼,又飘飘然跃之月下半空,四周尽是空阔茫茫大地,白雪覆着山川,溪水中有麋鹿惊跳起,而后最终一切都归于一声戛然而止的萧萧乐鸣。
只是短短的片刻时间,摘月楼中的许多人就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梦一般,满是遗憾的回过神来,觉得霎时间什么也没了滋味和乐趣。
强烈的欢呼声与掌声随之爆发开来,几如雷震,险些就要将摘月楼的楼顶给掀翻。
见此反馈,摘月楼上也不再保持沉默,那道年轻男声缓缓开口道。
“此曲上佳,赐酒一杯,白玉环一枚。”
年轻男声话音刚刚落下,一名貌美歌姬便捧着葡萄美酒来到素袍女子身前,待女子将酒饮尽后,一枚洁白无瑕,约有常人两个指头那般大的玉环悠悠从楼上飞下,最终落入女子手中。
“学生多谢仙长赏赐!”
另一边,见素袍女子居然得了实物奖赏,韩彻眉头不禁微微挑起,对比起来自己先前的待遇就更显鸡肋了,当然这也只是他自己的看法,倘若换了旁人来说道,那从洹河书院童生直接升为入室学子的奖励其实也不算差。
有了素袍女子这一番极为亮眼的展现在前,其余的四大书院学子心中的顾忌不免更多了些,等了好半天工夫,也没有谁敢再站起来当第二人,反倒是不属四大书院,自己报名参与诗文才会的那几名书生互相对视一番后,站起来一人,递出自己谱的曲子。
只是这一回由歌姬们演奏出来的效果却远不如素袍女子,不说摘月楼上诸位修士听得如何,就算是楼下的群众们也不太捧场,最终只得了了收场,并无半点奖赏与点评。
等到再有几人起身之后,一直做沉思状的韩彻忽然抬起头来,朝身旁的颜守一要来纸笔,挥手写下一行长诗,与一篇颇为不规范,也相对简单的曲子,再度站起身来,抬头看向摘月楼上,恭谨问道。
“学生有诗一首和曲一篇,可使歌姬奏乐吟唱?”
“可。”
见是先前得了魁首的韩彻,摘月楼上很快响起年轻男声。
韩彻得了准许,立马将手中长诗与曲谱递交给了身旁的貌美歌姬,由其转交给演奏的几人过目。
前后小半刻钟时间过去,几名歌姬终于吃透了长诗与曲子,拿定该用什么乐器来演奏,随即落回原位,琴声悠悠而起。
稍显清冷疏离的瑶琴声缓缓传开,一名歌姬手扶琵琶,弹指勾勒,奏出一阵美妙乐声,而看台之上的其他学子们认真听着,却有不少人面露诧异之色。
因为韩彻上一轮的表现极为优异,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记下了他的名字,同时在他起身后抱有了相当的期望,但从这首曲子不着格调,极为少见甚至冷僻怪诞到让人有些不适的开头来看,好像韩彻也并不怎么擅长音律,不然怎会谱出这样的曲子来。
众人的诧异和怀疑一直持续到歌姬的吟唱声缓缓响起。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一瞬间,许多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句诗句的妙处,只是作为雅乐歌曲来说,这般的吟唱语调和方式,仍然是大部分人完全不可想象的,就好像根本是两个世界一般,不谈好听与否,更重要的是乐理简直异类到了极点。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随着歌姬吟唱的继续,一句又一句诗句被吐露出来,而且也都如先前一样,精确到每一个字的唱法,都大出在场懂行之人的所料。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听到一半,摘月楼上忽然响起白袍道人的惊异之声,而且不仅是南华仙门的诸位仙长,就连看台之上,与厢房之中的诸多四大书院的院长教习们都稍稍惊讶了一番。
“这,这诗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这是何人写的诗,莫非也是他自己做的不成?”
众人的疑问并未得到解答,歌声仍在继续,只是这时,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从那另类怪诞的曲子转移到了诗句上,有人甚至拿出纸笔,开始默写先前听到的内容,以求留下一整篇长诗来。
等到歌声渐歇,最后一句诗句也流露出来,歌姬们收敛声息,将场间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让给了还独自站着的韩彻。
一时间,整座摘月楼上下都陷入颇为反常的寂静,直到有学子带头鼓掌,这才重新变得热闹欢腾起来,虽然胜不过先前素袍女子的雅乐动人,但也另有一番触动人心的地方,至少所有懂诗的人都在暗自惊叹。
韩彻先前已经拿出一首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来了,这下又是一篇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长诗,此子简直恐怖如斯!
难道天才都是这般蛮不讲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