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府城，府衙内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争辩，争辩的两方分别是州府李大人为首的文官系和宣州府将军府都督姜九年为首的武官系。争辩的焦点则是如何处置南蛮人这次的冬季攻势，而这样的争辩这几年来已经上演了无数次。

    “姜都督，眼下马上入冬，南蛮人此次前来无非为掠夺过冬物资，我们只要坚壁清野即可，何必多生事端！”

    州府大人语气笃定，对他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要出城迎敌。

    “李大人！宣州府的百姓难道都是猪狗吗？就这样任由南蛮人屠戮？”

    姜都督身披锁子甲，年岁约莫五十，目光炯炯有神。对于文官这种缩头乌龟的行为，他早就无法忍受。但大燕国朝有制，武官受文官节制。要是州府大人不同意，他断然不能出兵迎敌，否则是要被论罪处置的。

    “我何曾说过要不管百姓死活？我只说坚壁清野，没说不管百姓死活！”

    “哼！前番几次你们都说坚壁清野，到最后受苦的还不是城外的百姓，反正家破人亡的又不是你们。”

    姜都督冷哼一声，斜眼看向一头白发却保养得宜的州府大人，心中暗骂：

    “终有一天你个老倌要死在女人肚皮上！”

    “姜都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老夫让南蛮人来的吗？”

    州府大人向前稍倾着身体，皱着眉冷眼看向姜都督。

    “若不是你们一直要坚守坚守，这几年宣州府何至于糜烂成如今的地步？边防形同虚设，各级官府只知道关起城门死守，不图御敌。守守守，究竟要守到什么时候！”

    “放肆！”

    坐在州府大人下首的一个文官站起来指着姜都督的鼻子就骂。

    “姜九年你算什么东西！州府大人自有主张，你只管收拢兵士守住府城，让领州和梧州来的客兵守住各处要害之地即可，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责州府大人。”

    “锵！！！”

    站在姜九年身后的一名副将拔出佩刀，遥遥指向那对姜九年出言不逊的文官。

    “你胆敢再对大都督出言不逊，别怪我宝刀无情！”

    那副将身着点缀皮甲，头戴翎羽盔，披着鲜红的披风，威风凛凛。清秀的面庞上一对剑眉横飞，剑眉下是一对虎目，目光正死死锁定了对面的文官。高鼻如悬胆，紧抿的嘴角上挂着丝丝不屑神色。身形修长伟岸，端得是一名虎将。

    “你！”

    那文官见对方直接拔刀，顿时气势软了下来。

    “霸儿！收起来！”

    姜九年低声喝令，那副将这才回刀入鞘。

    “呵呵，小姜将军端是威风啊，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姜都督，你只管安心守城，收拢百姓、坚壁清野之事自有老夫来安排。只要守住府城，待到春暖时我们再寻机与南蛮人决战。”

    州府大人捋了捋长须，目光炯炯地看向姜九年。眼看再次出击御敌无望，姜九年内心无比失望，这些文官的胆子早就被南蛮人彻底吓破了。前几次作战若不是州府大人率部冒进，频频中了南蛮人的埋伏，也不至如今的形势会如此之差，唉。

    “好吧，就听州府大人的。只是，一旦有战机，还请州府大人允许我等出城迎敌！”

    “那是自然。”

    见州府大人一口允诺下来，姜九年只好起身告辞。

    眼见姜九年等人出了厅堂，州府大人一把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朝地上砸去。

    “臭丘八！若不是还需要你守城，老夫早就将弹劾你的折子递上去了！还轮到你在老夫面前耍威风！”

    那茶碗摔得粉碎，碎片四溅，吓得周遭一干人等噤若寒蝉。

    “大人，姜九年实在可恶，但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通知各县提高警惕，紧闭城门，不要放任何人进城。南蛮人再凶，抢不到东西的话，到最后还不是要走。死丘八就知道迎敌迎敌，也不看看咱们有没有那个资本！”

    “那城外的百姓？”

    “让各县自行处理，反正咱们宣州府多山，百姓躲入山中也能活，不用操心。”

    “州府大人此话有理，百姓嘛，春风吹又生，呵呵”

    刚刚出言辱骂姜九年的那官员一脸谄媚，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献宝似的送到州府大人面前。

    “嗯？这是何物？”，州府大人好奇地开口问道。

    “大人，此乃异域传来的秘宝，名曰“金枪丸”。服用此物能保大人雄风长久，大增闺房之乐，嘿嘿”

    那官员一边说着脸上却浮现出一脸的淫笑，州府大人听到这瓷瓶中的丹丸有如此功效，不由惊喜。连忙夺过瓷瓶，正要探究一番，只见姜九年等人又折返了回来。

    眼见姜九年等人甲胄齐整、步伐急速地朝这边走来，州府大人皱起眉头，一脸的不悦。

    “姜都督，又有何事？”

    “州府大人，余池县急报！余池县周围已经出现南蛮探子踪迹，现余池县知县发文请求州府急救！”

    “什么？”

    姜九年说完将手中的公文递给了已然大惊失色的州府大人，此刻的州府大人完全没了刚才的谈笑自若，一脸的惊骇。

    州府大人将手中的公文快速地阅览了一遍，确定姜九年所述为真后，脸上立马换上了笑容。

    “姜都督，这南蛮人怎么来得如此之快？前几日不是说南蛮人还在虎牙关之外吗？”

    听到州府大人的问话，姜九年没有多说什么，身后的姜霸则快步走上前来，打开手中的地图铺在众人面前。

    “上次探子查明南蛮人在虎牙关集合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天。虎牙关距离余池县路程不过四日，眼下南蛮人出现在余池县，一点都不意外。”

    姜九年的手指在地图上滑行，众人的视线也跟着一起滑动。

    “看来南蛮人此次准备更加充分，花了更多的时间来整备军事。如此看来，这次南蛮人所图甚大。”

    “那依大都督你的意思，咱们该如何处置？”

    州府大人连忙询问，姜九年还未回答，身后的姜霸冷哼了一声。

    “哼，州府大人不是早有准备吗？何必问我等。”

    “霸儿，休得无礼！”

    姜九年连忙转身出言训斥姜霸，又连忙向州府大人赔礼。

    “大人，本官教子无方，犬子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不要和他计较。”

    “嗳，无碍，无碍。姜都督多虑了，小姜将军意气风发实在是难得，本官怎么会与他计较。”

    州府大人不以为然地哂笑一声，眼睛则眯得紧紧的。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姜九年父子，满是凶狠。

    “依我之见，应该立刻出兵余池县城，不能让余池县落在南蛮人手中。”

    姜九年连忙说出自己的建议，州府大人则将视线在地图上来回巡视了一番。

    “先前本官已让余池县坚壁清野，固守城池，想来他们已经照做了。既然如此，本官觉得暂时并无必要增派援军，毕竟府城之防御才是重中之重。”

    “大人，余池县距离府城足有近八天的路程，即便此刻派出援军，也要八天后才能到达。如果南蛮人发起猛攻，余池县能坚持多少天呢？真等余池县的下一封求救文书到来，想必余池县离陷落也不远了吧？”

    姜九年焦急地劝谏，但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个李大人是绝不会轻易松口派出援兵的。果然州府大人还是不肯派兵去救援余池县，州府大人只要宣州府城固如金汤，其他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既然这样，那依姜都督的意思，应该派出多少援军？”

    但出乎姜九年的意料，这次，州府大人居然同意派出援军。

    “宣州城内现共有两万兵马，城外的客军还有近九千余人。依我之见，援军应该多多益善。考虑到宣州城的城防，派出四千援军为宜。”

    “好！就依都督，立即派出四千人马前去救援余池县！”

    “谨遵大人军令！”

    州府大人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下令，姜九年等人连忙拱手称是。

    “那依都督，该派何人领军前去？”

    州府大人微笑着问姜九年，姜九年只觉那笑容里藏着另外的玄机，却不能明了。

    “宣州府步兵左都尉赵亮武可往。”

    “嗳，如此建功立业的机会，姜都督怎能落于旁人之手。以本官看，不如让小姜将军前往，最合适不过。”

    “什么？”

    姜九年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终于明白刚刚眼前这位州府大人那笑容是什么意思了，原来这老倌在这里等着他。

    “霸儿年纪尚小，不能担此重任，还请大人收回成命。”

    “这怎么话说的，小姜将军的威风，我可是看见的，颇具英才。”

    州府大人转身坐回主位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姜九年。

    “就这样定了，姜都督，尽早安排出军吧。”

    “大人，还请思量。”

    姜九年急忙还要争辩，不料州府大人却起身离开了厅堂。

    “姜都督，不要辜负本官的期望。否则，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