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预言书开始

第三十一章 嗨嗨嗨,来了嗷

    西唐历1809年,夏2月,6日,深夜。

    诺兰某处,一个不起眼的柴房里,一个男人在床上缓缓伸了个懒腰。

    咚咚。

    “稍等。”

    男人起身披了一件外套,打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外面是黝黑的夜色,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所有的月光。

    是邢家的家主,邢渺。

    “向您问好。”

    男人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嗯。兰序庭救不回来了?”

    邢渺微微低头,解释道:“顾先生出手也来不及了。”

    那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看向了另一侧,开口问道:“是吗?”

    另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了过来,是邢渺口中的顾先生,他摊了摊手,说道:“我要负责您的安全。”

    邢渺一愣。

    “顾先生,云宫已经关上了,没有仪式的话......”

    顾先生扭头看向了邢渺,那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满脸胡茬,鬓角看起来也有些长了,狭长的眼睛里嵌着一双无神的眼睛,隐藏在凌乱的刘海之后。

    “是啊,打不开。”顾先生有气无力地回答着,语气里是满满的敷衍。

    柴房里的男人笑了笑,“顾忆人,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啊。”

    不修边幅的男人浮夸地鞠了一躬,“寺大人,保证您的安全才是我的任务不是吗,更何况……”

    顾忆人的影子突然一阵扭曲,从佝偻的人形瞬间膨胀成一个巨大的魔怪的形象,又在下一刻恢复了原貌。

    “我的刀都断了,我可打不过云宫里的【云鲸女王】。”

    姓寺的男人还是一副温和的样子,他微微点了点头,“你不想去找她,就让她来找你。”

    “哈,只要她不威胁到您,我可不想出手。”

    邢渺看着这对主仆争吵,静默地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说起来,邢渺先生,邢家接替邢汜的人准备好了吗?”

    “是我,大人。”

    场面为之一静,顾忆人瞥了一眼邢渺,寺姓男人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用鼻音嗯了一声。

    “漆业颂呢?他到哪了?”

    顾忆人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柔和的月光皎洁但又有些暗淡。

    “很快了,晚上的光已经越来越暗了。”

    “在邢渺稳定之前,先让漆业颂接替邢汜原本的职务,特殊时期,【涡瞳】帮不上忙。”

    邢渺弯下了身子,答道:“如您所愿。”

    ……

    11日深夜,诺兰城门口。

    兰礼背着行李,穿过了深渊巨口般的城门,沿着土路踏上了自己的旅行和冒险。

    借着月光,兰礼回头向城内看去,但是今夜的光线格外的糟糕,月亮暗淡无光,黑暗从远处蔓延,吞没了视力的极限。

    “走了!兰礼,还在犹豫吗?”

    兰礼前方,一个穿着朴素白衫的少年招呼着兰礼,他头戴一顶斗笠,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兰礼叹了口气,他下午便出了门,但迟迟不肯出城,他想再看一眼兰箬。

    但到最后,他都没看到自己的哥哥,心中不由得觉得有些遗憾,虽然渴望自由的是自己,但真的脱离了束缚时,又难免有些不适应。

    他最后收回了视线,迈步向前,准备开始自己的旅程。

    一个背着长枪的人擦肩而过。

    突然,兰礼眼前一黑,最后的月光消失了。

    “诶?”

    冒险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不过诡异的黑暗来的快,去的也快,兰礼愣神的功夫,视线便恢复了正常。

    “温!你刚刚看到了吗?刚刚……”

    带着斗笠的少年轻声笑了笑,他走到兰礼身边揽住了他的脖子。

    “好啦!那都是诺兰的故事,你已经从诺兰里走出来了,不是吗?”

    姓温的少年拉着兰礼踏上了少年的旅途,而背着长枪的漆业颂也终于回到了他的故乡。

    他生在诺兰长在诺兰,他在这里被生父母弃养,在这里被邢汜收为徒弟,在这里成为了灵视者,这里是他童年和少年的一切喜怒哀乐。

    几年前,他接过【塔梦】的命令,加入了军队,前往南境镇压作乱的巫术教派,以天才将军的身份登上了西唐的舞台。

    战争淹没了他,鲜血染红了他的每一天。和同僚勾心斗角,和藏头露尾的巫师相互追逐厮杀,过去十几年里师傅教给他的一切经验在这里被转化成属于他自己的人生阅历。

    有时他也会分不清耳边到底是旅人的笛声,还是枪刃相交的锵鸣,清晨的日出在他眼里也总像是染着同袍和巫师的鲜血。但他仍然保持着清醒,带领着自己的军团在泽国如蛟龙出水般崛起。

    但是他没来得及衣锦还乡,也没来得及再见一次那个眼神里没有光的老人,还有很多话没有说,还有......

    【塔梦】传来的噩耗就这样让一切戛然而止。

    他的师傅,他的义父,他的老师,邢汜,突然失踪。

    邢家什么也没查到,已经准备放弃继续调查,对于他们来说,找到邢汜的接任者才是更重要的事情,而伴随而来的家主的换位也更牵动他们的心思。

    至于邢家曾经的守护神【河归】……

    “你们不查,就我来查。”

    城门口,两个士兵看到一个漆黑的背着长枪的身影,突然心里有些发寒,其中一人刚想上前质问,便发现眼前突然一黑。

    “啊!敌袭!敌袭!”

    漆业颂面色如常,像是驱赶苍蝇一般,随手挥了一拳。

    砰!

    门卫径直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草丛里。

    他看也不看,直接朝着城中走去,另一个门卫双手握紧了长枪,似乎这样能给他提供一些安全感。但他也没胆子上去阻拦,就这样僵硬地目送漆业颂进了城。

    一个邋遢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他朝着漆业颂招了招手,“不是每个人都像军队里那样严肃板正,你在南境呆傻了吗?”

    漆业颂一本正经地鞠了一躬,说道:“顾先生,好久不见。”

    顾忆人挥了挥手,“好了,去见寺大人吧,他有些话要和你说。”

    “我这便去。”

    两人擦肩而过时,顾忆人突然开口:

    “收一收你的灵仆。”

    月亮突然亮了一点。

    漆业颂转过身子微微鞠躬,“您提醒的是。”

    “嗯。”

    ……

    兰箬在13日早晨,才发现自己的弟弟已经出门了。

    “他昨晚就走了?”

    男人抓了抓头发,有些焦躁,他看向了来汇报的仆人,面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你为什么现在才发现?为什么?”

    “不,大人,我......”

    啪!

    地上多了一滩番茄酱。

    兰箬跨了过去,直直奔向弟弟的卧室,他猛地推开门便看到桌子上留着一封信。

    他按捺着心里的不耐烦,展开信纸慢慢读了起来,渐渐地,兰箬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下来。

    原来弟弟的第一站是城南的稻田吗?

    兰箬突然一愣,他想起来了弟弟在出发前一天和自己说过的话。

    “他是个很神秘的人。”

    兰箬一只手扶住了桌角,另一只捂住了太阳穴,血管突突地跳跃着,剧痛突然爬上了大脑,接连几天的失眠让他头痛剧烈,此时正是发病的时候。他脸色渐渐白了下去,口中不受控制地喘起了粗气。

    不对,不对!哪里不对劲……哪里不对?

    头疼阻止了他的思考,心底未湮灭的负面情绪再次生根发芽,把思路引到了错误的方向。又或者说,这是头疼的兰箬自我保护的身体机制,是他的逃避。

    有人,有人在窥视兰家的机密!一定是其他家族劫走了兰礼!弟弟是兰家的......是兰家的!

    兰箬的五官瞬间扭作一团,惊惧、愤怒、慌张、疯狂,这些感情瞬间用上心头,而【炮烙】也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他的身边。

    不……没人能伤害兰礼……没有人!

    【炮烙】感应到自己灵视者的心意,拦腰抱住兰箬,直接冲出了兰家的城堡,奔向了城南的无垠稻田。

    兰箬没发现,自己的眼神一点点浑浊、暗淡了下去,而【炮烙】那疯狂的赤红双眼却一点点清明了起来。

    ......

    与此同时,花焕溪和王策决定拿着预言书找万稻商量商量,他们开始怀疑这本书提供的信息会不会是被刻意安排好的。

    没有人想做被牵着鼻子走的小丑,哪怕预言书确实帮了他们,提供的信息也都无一错误。

    两人顶着太阳,一点点接近了当时的小屋。

    呼~

    王策停下了脚步,扭头向身后看了看。

    “医生!听到没有?”

    花焕溪皱了皱眉,“不是一有风声就代表有危险,不要大惊小怪的。”

    “不,不只是……”

    一大片阴影突然笼罩了二人,无需多言,他们立刻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纵身一跳。

    轰!

    捧着巨大燃火铜柱的巨人从天而降,他嘶吼着,毫无章法地朝着二人袭击而来。

    “兰礼的【炮烙】?他搞什么......等等,他怎么知道我们在城外有据点的?”

    花焕溪脸色大变,“我拦住他,你快去找兰箬!绝不能让消息传出去!”

    突然,一股狂风卷过,压低了稻谷,而兰箬疯癫的身影就在不远处。

    “我的弟弟在哪?”

    是尤家的监察使!

    猜想似乎被证明了自身的正确,兰箬脑海里瞬间被疯狂填充,就连眼睛都染上了血色。

    “什么?兰礼?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兰礼去哪了?”

    兰箬的眼神出现了片刻的困惑,又继而回归了疯狂。

    王策和花焕溪对视一眼,他们想起了之前在预言书上看到的关于失眠病和噩梦症的信息,难免怀疑此时兰箬的状态便是发病了。

    “兰箬!清醒点,你得失眠病了!”

    “病......?”

    【炮烙】停下了攻击,和自己的灵视者一起愣在了原地。

    “【塔梦】的人怎么可能有失眠病?你在撒谎,你在......兰礼!兰礼一定被你抓走了!”

    ……

    距离诺兰数十公里的一个小村庄里。

    兰礼看着同伴突然开始莫名地笑了起来,不由得有些好奇。

    “温阙听,你从早上就开始笑了,到底怎么了?”

    温阙听还是一如既往地摇头,只是这次他突然笑出了声。

    “没什么,只是……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好半天才缓了过来,他伸手擦拭着眼角因大笑而流出的眼泪,摇了摇头。

    “只是算计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家伙,看到那个神棍的计划出了意外,真的,太好笑了……哪怕只是一个小挑衅,但是也是胜利!”

    兰礼不懂,他摸了摸头,“胜利?什么胜利,你捉弄了一个经常捉弄你的神棍?”

    “他可不敢捉弄我……”

    温阙听喝了一口水,脸上挂着欢乐的笑容,没再继续解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成功扰乱了一个预言家的计划。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但谁说得清这个小小的蝴蝶最后会引起怎么样的风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