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母跟一大妈差不多，两人都是没有多少文化的妇女，当了一辈子的家庭妇女，也没有太多的见识。

    彩电在这个年头可是大件儿，说是能便宜，那最起码也要大几百块钱一台，她哪敢随便给人出主意啊。

    于是她就问，“老姐姐，你家老易是怎么个想法啊？”

    “他呀！”

    一提起一大爷，一大妈就是一肚子的话，

    “他就是一根筯，坚决不让买，说这电视机的来路肯定是不正的。

    他说啊，他二大爷跟三大爷家的这门生意有些不对味。

    因为这电视机啊是机电公司专营的，

    ……”

    她们在外面厨房说，里面一大爷跟许父也在说同样的话题。

    两人泡了一壶好茶，一人一杯端在手里正慢慢品呢。

    一大爷跟许父絮叨着，

    “你嫂子最近总念叨，孙女说想要看彩色电视机，说要不家里就买一台彩电，也改善改善生活。

    对于这个，我当然是没意见的。

    可我有意见的是，她竟然说要跟老阎家买，说老阎他媳妇跟她讲了，咱院子的人如果跟他家买的话，不仅可以给优惠，还能不要电视机票。

    你想想，这天底下哪有便宜的事儿呢？

    而且老阎家都是些什么人？

    那是鸡骨头里都能榨出油的算盘精，能让这么大的利，就人觉得这事儿，从骨子里就透着邪性。

    还有，听说这生意老刘家起的头，也不知道是老刘还是他二儿子刘光天认识什么人，说是在海关的关系很硬。

    可他老刘家有几斤几两咱都知道啊，一个院儿里住了这么些年，谁家有个什么厉害的亲戚朋友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

    他老刘除了那个当厂长的徒弟，还认识什么有能耐的人？

    还海关？

    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台电视机，想想就不靠谱。

    也就老阎那个掉进钱眼儿里的才会信老刘那套鬼话。

    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啊。

    咱们都不是那么没见识的人，老许你应该也知道，这电视机属于紧俏物资，是由国家机电公司专营的。

    所有的国产电视机都是从电视机厂到机电公司，要是进口的话，那就是海关到机电公司，最后凭票卖给老百姓。

    你说，有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量，一下子放出几百上千台进口电视机来让他们这种个体户来倒买倒卖？

    想想也不太可能，我就觉着，这些电视来路可能不正。

    所以啊，这个便宜，还是不贪的为好。

    老许，你说我这话说得对不对？”

    一大爷这些日子估计给憋坏了，逮着许父这就一通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平常的时候，他经常跟二大爷和三大爷一起玩，下下棋，喝喝茶什么的，有什么闲话也是都跟他们唠。

    可现在不同了，另两位一块儿做生意了，不带他玩了！

    而且，即使另两位带他一起玩，他也不干啊。

    他就这脾气，看不顺眼的就要说，那两个，现在正在家美美的数钱呢！

    哪有空理他，更加不可能听他说那些逆耳的忠言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年纪差不多的，还算谈得来的许父，一大爷可算是找着出口了。

    这一不小心，话就多了。

    不过许父也不嫌弃，这一大爷说的好些事儿，之前秦淮茹跟林鸿月可没有提起过。

    “那老刘家，刘光天和刘光福都跟着老刘一起干了？”

    他最好奇的是这个，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老刘家的那个小儿媳是个省心的，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那样？

    一大爷听他问这个，表情都不同了，

    “还真别说，光福这小子还真比过去靠谱多了，他说他有正式工作，自家又没有什么积蓄，就不参加这个事儿了。

    不过，依我看啊，他其实已经心动了，不过估计他那媳妇在后面使了劲儿，凤琴那孩子虽然是从农村来的，可有手腕，他们小家的钱全攥在她手里呢。

    在我看来，老刘两口子如果能一直这么有钱的话还行，如果没钱了，以后估计还得指着这个小儿媳妇过活！”

    “说什么呢？什么活不活的？”

    两人正说着呢，一大妈跟许母端着饭菜进来了，

    “老头子，这菜都得了，赶紧把这茶壶收拾了吃饭！”

    “好嘞！”

    一大爷应声而动，然后又跑到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一瓶酒来，冲着许父摇了摇，

    “老许，这是我儿子建国带回来的。

    说是他一个朋友去南方出差带回来的，说那边都爱喝这个牌子，要不咱今儿也尝尝？”

    许父哪有不应的，俗语说，客随主便嘛，更何况这个酒他还真没喝过，尝个鲜也好。

    一大妈的手艺虽然没有饭馆厨子的好，可也还不错，最起码比许母的手艺强多了。

    最主要的就是，她做的菜里有一股家的味道，让人吃着亲切。

    好久没吃家常菜了，许家老俩口吃得很香。

    见两人如此，一大妈松了口气，她笑着说道，

    “你们整日吃着厨子做的菜，我还担心你们的嘴被养叨了，会看不上我这个手艺呢！”

    许母有话说了，

    “老姐姐，真别说，好久没吃家常菜了，今儿一吃，还挺想念的，可就是我自己不争气，做的菜还没我家大茂做的好吃呢！

    要不然，我也想偶尔在家里下下厨了。”

    “呵呵！”一大爷夫妻全在那里干笑，他们也知道，许母这话也只是说说罢了。

    人哪有不会享福的啊，天天吃现成的多舒服啊。

    做一顿饭又是油又是烟的，做完要收拾厨房，吃完饭还要收拾碗筷，可不轻省。

    哪像许家，不仅饭不用做，现在连碗都不用洗了。

    傻柱一向把一大爷跟一大妈当长辈孝顺的，在他们面前，他就跟个孩子差不多，什么话都往外秃噜。

    这不，刚知道许家连碗都不洗了，转天就把这事儿当闲话跟一大妈说了。

    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不过一大妈心宽，她只是羡慕，并不会上升到嫉妒恨的高度。

    如果换个人，那就真说不准了。

    两对老人说话投机，这话匣子打开就不容易收住了。

    一大爷两口子有意留客，而许父他们也愿意在这里待着。

    于是，他们就在屋里喝了一下午的茶，嗑了一下午的瓜子，也说了一下午的话。

    后来，看着这桌上堆满的瓜子皮，许母笑着说，

    “我都感觉一下子把过去几年的瓜子都给磕完了，想想现在真是幸福了，花生瓜子可以随便买了，只要有钱就行。”

    “就是，就是，过去最难的时候，只有到快过年的时候，才能凭副食本买上那么一点。

    不过，在我印象上，你家可是从不缺这玩意儿的吧？你家大茂能干，总是能找着门路买到一些紧缺的东西。

    你可不知道，当时四合院里多少人都羡慕你们家？”

    一大妈被她这话勾得，都开始忆当年了。

    这时一大爷就说了，

    “你这话说得，好像现在没人羡慕似的？

    实际上呢，现在羡慕你家的人更多了。现在好些人都说，你家这个儿媳妇可真是娶对了。

    可他们也不想想，当年你们跟娄家做亲，背地里都不知道被他们笑话过你们多少回。

    说你们为了钱娶了个资本家的女儿，可这光还没沾到呢，人家就跑外面去了。

    现在见人家娄家回来了，又开始羡慕起来，十足十的墙头草。”

    他是越说越激动，这老爷子，有那么股子迂劲儿。

    看到不顺眼的人和事，他就容易生气。

    许父赶忙道，

    “老易，跟这些人生气做什么呢？

    不值当的。

    这些年我们家就一直是话题的中心，我早都习惯了，他们喜欢说就让他们说去呗，我又不会掉一斤肉。

    把自己日子过好了才是正经。

    老易你这脾气也要改改。

    像那什么老刘还有老阎，他们要折腾就让他们折腾吧，你也不要再劝他们了。

    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他们也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他们的生意赚了也罢，赔了也罢，跟你是丝毫都不相干的。

    赚了，你没有什么好处，赔了，你也没有什么损失。

    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你说是一大爷，可这院子里，现在真正打心底里尊敬你，听你话的还有几个？

    恐怕你自己也说不上来吧！

    你呀，就跟老嫂子把自己的身体养好，这样孩子们在外面忙得也放心。

    人家的事情，少操点心好了。”

    “可是，我这心一直悬着呢，你说老刘跟老易两人这生意，我是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这老刘吧，还有个小儿子儿媳能依靠。

    那老阎就悬了，这回他们一家老小可全都投钱进去了，这万一出个什么事儿，那可怎么办！”

    那边许父在劝他不要操心，可这一转头，一大爷又操心上了。

    听了他这话，一大妈不干了，

    “老头子，你耳朵出问题了是不是？

    刚刚许老弟还在劝你不要管他们的事儿，你这又在担心这担心那的。

    担心那么多做什么啊？

    人家又不会领情，搞不好背后还会笑你傻呢？

    有便宜的不要票的彩电不买，非得去买那贵的又要票的。”

    说白了，一大妈对买电视的事情，还是有点耿耿于怀的。

    老俩口跟孩子一样，开始逗起嘴来。

    许家二老又只得充当消防员，灭起火来。

    好在，一大妈也不是真生气，她也只是嘴上说说，家里的大事，一般还是由一大爷做主的。

    临走前，许母就跟一大妈说，

    “老姐姐，你也劝劝易老哥，也别什么都往心里装，如果在院子里觉得总是看到不顺眼的人，那就去我家，我家那边现在清净得很，孩子们都开学了，也没之前闹腾了。

    到时候咱姐儿俩可以说说话，做做针线活儿。

    他们俩个男了可以喝喝茶、下下棋，这日子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了。”

    许父在旁边听了，就跟一大爷说，

    “我家那口子别的话我不知道，可这番话是很有道理的，你们有空就上我们那儿坐坐，我那儿有好茶。”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大爷夫妻就经常去许家报道了，高兴起来，连中午饭也懒得回家做了，干脆就在许家蹭饭。

    渐渐地，也不怎么听到一大爷念叨二大爷跟三大爷做生意的事情了。

    不过，许家人的消息来源不止一个，他们还是很清楚事件的发展方向的。

    听说，第一批500台电视都已经销售一空，阎刘两家人这回可赚了不少。

    二三两位大爷现在在四合院里，那走路都是踱着四方步的，腰杆也都挺得直直的。

    过了没多入，又听说，他们又跟人家订了800台的货，把之前的本钱跟利钱也全都投进去了，准备大干一场。

    说实话，许大茂听得都有点心惊。

    这些人，真是两只眼睛全都被钱给糊上了。

    他们怎么不想想，这生意要这么好做，那京城还有穷人吗？

    秦淮茹前两天过来时，说小当在蜀香轩那边看到刘家的刘光天了，打扮得人模狗样的。

    跟他一起的就是李怀德，也是西装革履的，旁边还跟着一女的，长得妖里妖气的，打扮得也洋气。

    小当的原话是，那一看就不像是个正经人。

    看来他猜得没错，这刘光天跟李怀德搭上线了。

    至于他们是怎么搭上线的，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清不清楚这些电视是走私来的。

    如果不知道，那他们就是被骗了。

    如果知道，那他们那就是胆大包天，要钱不要命的那种。

    反正，不管怎样，这绝对不是好事。

    现在他们已经尝到甜头了，人性的贪婪只会让他们越陷越深，直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就李怀德那个人，压根就不可靠，迟早这两家会被这个王八蛋给坑了。

    说实话，依着他前世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管这件事情的。

    可是，他又知道，这绝不对不止是阎刘两家人的事情，也不仅仅是亏点钱的事，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不说刘家老俩口。

    就说老阎家，听这个意思，是老老小小把积蓄全都搭在了里面，到时候真出事了，还不知道会怎么闹呢。

    这家人全都是钱锥子，也全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到时不倒下几个他们都不配姓阎。

    只是，这种时候，劝他们收手，那也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俗语说得好，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即使有人看出事情不对，也没人敢再在他们跟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