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岭昆之行-小小插曲
岭昆城主温正,年轻时颇具才能。因为声望极高,所以引起了上一任城主,也就是他的叔叔‘温具’的忌惮。于是,温具趁温正在外带兵之时,密谋削其兵权,一举除了他。谁知风声透漏,温正决定先发制人,偷偷回城,发动了政变。最后,温具被破自缢于寝室,妻妾子女和辅佐之臣尽皆被杀。温正取而代之,励精图治,延续了岭昆城十多年的风光盛景。
这里的五族人,正是那个时候开始落寞的,他们很多都与朝中大臣有着姻亲关系,凡是跟温具走得近的,全部惨遭牵连。
事情过去了许多年,都已成了陈年往事。现在的温正,逐渐满足,自封为岭昆城有以来史最有成就的一代城主,如今已不负登临之时的勤俭和雄心,甚至开始沉迷享乐。
而今天这事,说来也是君丛兴倒霉。
温正新纳的侧妃产子不久,正巧是百天贺喜的好日子。君丛兴自然是没有福分去城殿拜贺的,但是该有的走动还是不能免,遂就去了那妾室娘家拜贺。除他之外,昨日前去恭贺之人众多,那妾室娘家应只顾着收礼才对。可好巧不巧,君丛兴两年前曾与这家长子起过冲突。本不是什么大事,可那长子小气,竟记到现在。如今他家地位不同了,那长子便借题发挥,说君丛兴所赠之物有冲撞之意,对刚刚百天的小世子不利。这事传到了城殿,温正勃然大怒,当即就将君丛兴下了狱,说要斩首。今日一大早,有大臣提起了立昆都总管派人前来巡铺,温正这才命人找了于伯过去。
路上,于伯对兰陵说道,“温正这两年重用外戚,早年随他发动政变的亲近之臣如今已不剩几个了。现在,这位城主挥霍无度,辛苦攒下的家业要不就是供殿中宴赐,要不就是赏了贵宠之家。”
兰陵叹道,“难怪,楚荣容说位温城主居安不思危了。”
于伯猜测道,“昨日温正应是听信了谗言,今日再想撤回命令,有失颜面。”
兰陵问道,“那您可想好了要如何给他台阶下,让他放了君丛兴。”
于伯摇摇头,道,“温正现在骄奢淫逸,已是无有限极,金帛礼器怕是打动不了他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兰陵点点头,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暗暗思忖,居立已经派人开始联络各地城主,也不知这温正得了消息没有。
车马进入城殿后,于伯和兰陵由殿中寺仆引领着来到一间清凉雅阁。
阁内几人,见立昆都总馆派来的只是个相貌平平的老者和一个衣着算不上华贵的年轻人,便表现的有些清高,神情中透出些不屑。
于伯和兰陵走上前,同拜道,“五族使者,拜见城主。”
温正表情严肃,态度还算客气地说道,“赐座吧。”
坐定后,于伯问道,“城主,听说分馆馆长君丛兴被降罪,不知犯了何事?”
温正身边寺仆立刻递过一个锦盒。于伯打开,见是一个价值不菲的甲片,上面刻着弄璋之喜四个字,便问道,“城主,不知这有何问题?”
坐于对面的一个男子说道,“这位五族使者,君丛兴送给我妹妹的这块甲片虽然贵重,但它出自‘岩药龟’。这‘药’字同音于‘夭’,这是对小世子的冲撞,更是对城主的不敬。”
于伯一听,心知原来这就是陷害君丛兴的人。至于他这番拐弯抹角的文字之说,也真是令人嗤之以鼻。
但温正既然信了,于伯也只能解释道,“温城主,岩药龟是昆国水兽之中十分贵重长寿的,龟甲如岩石坚硬,得之不易,且磨成粉末还有药用,故得此名。君馆长以岩药龟的龟甲作为贺礼,正是希望小世子福寿延绵。且不说这寓意之好,在此甲片上蚀刻文字,难之又难,君馆长若是有意亵渎,何必大费周章呢。还望城主明察。”
温正听罢,用中指轻抚太阳穴的位置,似是有些为难,然后说道,“昨夜麟儿百日宴席,喝得多了些,听说此事后,本城主着实震怒。但今日听闻使者这样说......”
那诬陷之人急忙说道,“城主,妹妹身体本就虚弱,诞下世子后日渐消瘦,昨夜听得此事,因担心世子,胸口只道憋闷。殿中医官也说,妹妹受惊过度。这,都是因为那君丛兴考虑不周。”
提到这位爱妾,温正说道,“没错,昨夜她委实伤感,就怕世子有伤。就算君丛兴并非故意为之,也难逃冲撞之责。不过......杀头是罚得重了些。”
那诬陷之人急忙说道,“城主宽厚,就算不杀头,两百个板子还是不能免的。”
两百个板子!兰陵心道,君丛兴是个普通人且看着瘦弱。两百板子下去,皮开肉绽,指不定能不能受的住。
于伯见温正如此不听善言,也转变了策略,说道,“君馆长定是无心之失,冲撞了王妃和世子是他不该,但两百杖刑对他来说也与杀头无异了。”
那个诬陷之人说道,“怎么,难不成还让城主直接放了他!”
于伯说道,“城主,既然是冲撞了王妃和世子,那还请城主给君馆长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岭昆的分馆有一件水虹丝衣。在下可以做主,将那件丝衣献给王妃。那丝衣遇冷则保暖,遇热则清凉,是件不可多得的调理之物。方才听说王妃体弱多病,正好适合王妃。”
听到水虹丝衣几个字,那诬陷之人眼前一亮。两年前他与君丛兴起冲突,正是因为这件丝衣。
温正无惊无喜,很平淡地说道,“水虹丝衣?是听说过这件宝贝。”
阁中还有几名大臣,一直未曾说话。其中一位此时说道,“城主,水虹丝衣在整个岭昆城也算得上是至宝了。若君丛兴真的愿意将此物贡献给王妃,微臣看,已可将功赎罪了。毕竟王妃和世子只是受了冲撞,未曾有任何损伤,罚的太重,恐引来非议。”
温正点点头,表示认同,说道,“既然五族愿意将功赎罪,那两百板子就算了,但五十总要有的。”
于伯已然尽力,便接受了这个结果,站起拜道,“谢城主开恩。”
兰陵跟着站起,拜过谢恩。
今日人多眼杂,兰陵没有机会单独与温正说上话,且见他这种左右摇摆的态度,便觉得与他商讨立昆都如今的形势,怕是没有结果。但他注意到了那个最后劝谏温正的人,看上去跟温正差不多年纪,一脸正气模样,虽只说了一句话,却明显改变了温正的态度。
随于伯离开城殿后,他们直接回到了岭昆分馆等消息。直到晚上,君丛兴才被一队兵士抬了回来。见他伤得不清,但人还算清醒,于伯便命人将水虹丝衣拿了出来,交由那队兵士带回了城殿。
君丛兴知道是用水虹丝衣换下了自己,急得想要起身,差点疼得他昏死过去。
终于缓和过来,君丛兴无奈道,“于叔!您!您怎么能拿水虹丝衣去换呢!我君丛兴的命比不得水虹丝衣!”
君丛兴趴在床上,腰部以下渗出偏偏血印。
于伯将从立昆都带来的创伤药放在他面前,然后搬了凳子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边抽烟,一边说道,“这药比你分馆的要好,让他们每天给你涂抹两次,十天半月的也就好了。”
君丛兴见于伯不慌不忙,更是着急道,“于叔!没了水虹丝衣,岭昆城其他商家就会更看不上咱们分馆了。我宁愿再多挨一百五十板子!”
于伯抽口烟,缓缓说道,“害你那人,是不是为了这丝衣?”
君丛兴说起,“那人就是个花花公子,为了博得漫花楼分店头牌的芳心,就觊觎起咱们的水虹丝衣。于叔,他就是给再多钱,我也不能卖呀!他在那名头牌面前夸了海口,结果在我这里碰了壁,失了颜面,也就记恨上了我。”
于伯耐心地听完,说道,“既是这样,这水虹丝衣,送出去就对了。”
君丛兴又开始着急道,“于叔,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每家分馆都有那么一两件宝贝,我们岭昆的分馆本就,本就……”
于伯打住他的话头,说道,“他既看上了,又是有些权势的人。你不给,他早晚还得害你。给了,你又不甘心。给了那位王妃,他便再也惦记不上了,你也就解脱了。何况这事是我做的主,他也怨不得你。”
听于伯说完,君丛兴觉得在理,也没再继续矫情,但仍是一脸惋惜。
于伯也没在安慰什么,走出了房门,见兰陵在门口一直等着,似乎早就猜到了什么一样,直接问道,“可是想问今天劝阻温正的那人?”
兰陵惊讶,自己话还没说出口,竟被于伯一眼看穿。一路相处,兰陵越发感受到这位老者的不简单。先不说他传授的那套鞭法,光是与几城城主周旋过程中他曾给出的建议,都令兰陵受益匪浅。
无论城防地势、要塞关卡,还是机关政务,明争暗斗,这位老者似乎总能一眼看得明白,就像是一个深谙庙堂之事的……辅政大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