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开堂讲课
接下一日,兰陵带着苗尔进入了茶语院。
因选在白天,所以守卫官兵没有阻拦,只当是城主贵客要进入赏览。既是贵客自然懂得礼数,只要不损伤了院内茶花茶树,便无伤大雅。
坤达明茵就是如此,本来政务就很繁忙,很多事情都交由殿中亲信全权决定就是。这些驭人细节,都被兰陵看在眼里。当然也得如公主那样有一群阿原这般视死如归的衷心死士,才能宽心放任手下。可再一想,死士不更是仰赖无可比拟的手段嘛。无论是金钱利诱,还是身先士卒,总之是需要法子的。城殿外是百姓颂扬的好名声,城殿内是忠心不二的臣子将门,暗中还有一群谍网死士,甚至不缺桐炎这等可为君死的挚友……兰陵隐隐觉得,这也只是坤达明茵这个人的冰山一角。
即使拥有这般拥趸,这位城主也还是有需要自己亲力亲为的事。徒央死后,坤达明茵心无旁骛,除了日常事务,凡有闲暇便一遍又一遍地抄写徒央生前所书文卷,从治政摘文到育茶心得,甚至是书画文墨也时常描摹,似在缅怀亡夫,令身边人唏嘘。婢女寺仆经常见公主这般,忍不住为其情深所致感动落泪。
坤达明茵这点闲暇嗜好可不是兰陵特意打听,一来一往与殿仆和卫兵混熟了不少,且他们本就因为兰陵是徒湖幕僚心怀感意,家长里短聊起来,也就没把兰陵当外人看待。
苗尔感慨,“比起公主,自己自认的事无巨细真实不值一提。从天上到地下不过一瞬间的事,连禾生……我都没看透。真可惜,公主大才。可偏偏曜石城谈论最多的还是她挥之不去的克夫薄命之说。”
兰陵笑道,“你不觉得这反而省了她许多功夫嘛。不用像其他城主一样,为示衷心,要不就摆出些献媚讨好的伎俩,要不就送个世子公主前往曜石城‘读书习礼’。”
这样的好名声,这样的执政天赋,还有桐炎这等军政良才的护佑,若说不糟忌惮,不糟猜疑,兰陵打死也不信。可坤达明茵始终泰然自若,专注于此,目石城一日强盛一日,却未遭曜石城任何打压,或许这也是坤达明茵亲力亲为的结果。
苗尔心领神会,轻轻点头。
二人推门而入,恰好一群蜂雀从花丛起飞。
兰陵向着身后阿原方向努努嘴,“那丫头,就是利用它们向坤达明茵回汇报我的行踪。”
苗尔微微惊讶。
兰陵调侃道,“确实比你们五族的飞鸽传书要上些档次。”
苗尔一笑置之。
只要兰陵踏入茶语院,无论早晚,阿原都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走在前面的年轻男女似乎也习惯了这丫头的不依不饶,心胸坦荡,任其跟着就是。
谁还没个使命在身,像阿原这样从一而终的,都算得上濒危物种了,留个濒危物种在身边,也挺吉利。
遵照约定,就算是白天,就算是和苗尔一起进来,兰陵也不能踏出凉亭一步。只和苗尔对坐于庭内矮桌,阿原则坐于亭边沿廊,又吃起了苹果,看向满园茶色,也不太关心眼前这对男女要谈些什么,只要别碰这茶树的一花一叶就好。
“我想好了,灵缘的事,练就练吧。”
向来淡定的苗尔难得表现的有些惊喜,“为何改了主意?”
“觉得自己之前拒绝你的理由有些说不通。你想要走一条路,我却以怕你受伤为由阻你道路。”
说白了,这与禾生和苗人天有何区别,兰陵之前标榜的那些也就打了自己的脸。
“那现在就不怕我受伤了?”
“怕是怕,所以只能自己变得更强。护得你周全更要紧,且灵缘修炼若是成了,本就于你于我都有益处。”
“呸呸。”阿原吐出口中苹果核,发出响动。
兰陵回头瞪她一眼。
苗尔笑容灿烂,“看来,是阿原姑娘点播了他。”
“跟我没关系,是央公子。既练了央公子的心法,又在央公子的茶园练功,就得像央公子一样做个豪爽丈夫,老是婆婆妈妈的,我看着心烦。”
苗尔掩口笑个不止。
这回轮到兰陵怒目而视。平时在苗尔面前称呼他无赖也就算了,说他不是真男人,可是真的有损颜面了。
“我婆妈起来,就喜欢拈花惹草,小心毁了你央公子这满园茶树。”
苗尔竟忍不住开起玩笑,“五胜五负,平手。”
兰陵和阿原都是一阵莫名看着苗尔。
“从艺石城出来,你二人的言语争斗,算是平手了,各有胜负。”
兰陵先一愣,然后轻轻勾了下苗尔鼻梁,“你这女子,竟是悄悄计算了我一路,真是改不了商人本性。”
苗尔被兰陵突然的亲密举动搞得猝不及防,脸颊微红。
阿原无感,竟然又掏出一个苹果,吃了起来。
嬉闹过后,兰陵说道,“希石可与你说起过灵力有五态之分?”
苗尔摇摇头。
阿原虽吃着苹果,却也竖起了耳朵。
兰陵手指蘸了杯中茶水,正要在桌上比划,突然回头看了眼阿原。那丫头急忙缩回头,假装若无其事。
苗尔大度招招手,“阿原,做我身边好不好?若是我哪些听不懂,你可耐心补充给我。兰陵总归不是一步一个脚印从基础习练的,他若讲些一日千里的法门,我定是难以领会的。”
“这……”阿原死要面子,犹犹豫豫。
兰陵不耐烦道,“怎么?还得我求你不行?我告诉你,你若错过了,可就追不上我了,到时候在于伯面前输给我,可别懊恼。”
阿原一屁股坐了下来。
兰陵无奈摇摇头,在桌上画了个正正的四方形状,然后在中间一点,继续道,“看,四边每个顶点代表一种灵力属性。冰火坚戾,水土柔和。”他将四点分别连至中间那点,“达到平衡,便是无性。”
水印褪去前,兰陵又稍稍沾些,继续说道,“灵力之间可以相互调和,所以不是独立存在的。”他从一点沿着四方一边描动,手指走至终点停留,“越是接近四个顶点,灵力越是纯粹,称为泰极。而越是靠近中间,两种灵力交汇相融,灵力越不纯碎,称为散极。”
水印彻底褪去,兰陵接着又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四方形状,同样在正中点上一点,进而道,“各种灵力又可分五态。”他以一点为起始,说道,“气态为始,灵力以气态形式随‘气’进入我们体内,流速最快,扩散最快,可最直接地融合在身体任意血脉、经络、窍穴。”兰陵手指移动至第二个顶点,“一旦变为流态,好似我们身体里川流不息的血液流动,就由不得你控制了,它的走向根据你的身体构造决定,就像水往哪里流,可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气候干燥水源会干枯,失血过多也会命绝而亡。”他手指继续滑走,“接下来是凝态,就如五脏六腑,骨骼四肢,长成什么样子,长在哪,就更由不得你了,一旦损伤也是撕心裂肺之痛。”
为了能让对面两个姑娘感同身受,兰陵以人体构造深入浅出。令其领会各种状态的灵力吸纳和损伤将带来的何种结果。
“这第四点,是幻态,几种灵力状态的中间状态。”
“中间状态?”阿原好奇道。
兰陵点点头,“本就没有什么非此即彼不是吗。一态变为另一态,自然也不会一跃而为之,存于两者之间的过渡态,就是幻态。”
阿原一怔,当兰陵那句‘本就没有什么非此即彼’脱口而出,竟是……像极了曾经的徒央。
兰陵没发现阿原的眼神变化,手指从第四点一划来到四方形中心位置,说道,“这便是最后一态,觉态。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存在,是意识,是……心。”
这是超纲题,确实有些玄而又玄的感觉,可掏空墨水,兰陵也不该怎么解释。
手臂一阵瘙痒。
“大虫子!”阿原叫道,担心它要出来毁了茶园。
四古黑蛟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脚一样,兰陵立刻心领神会,指了指从手臂爬出的那条……顶多算是蚯蚓吧,示意两位女子不要紧张,然后说道,“你们看它,何时从我手臂爬出,何时爬回,爬出后又往哪个方向而行,何时出手相帮,是它自己念力决定的,便是由灵力中的觉态演化而出。至于其余四态,则决定着它行进的速度,出手威力。”
两个女子对看一眼,似是有所明白。
“那……泰极和散极又有何影响?还有你刚才提到的流态和凝态,既是诸多掣肘弊端,为何会存在于世。”苗尔问道。
兰陵笑道,“天色变化,气候轮回,也都有个过程不是,”他既而指着自己,一脸惹人生厌的自负表情,“又比如我,天生灵念之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得天独厚的,有污浊晦涩的,自然也介于二者之间的。可若说谁就比谁好嘛,至少我觉得不见得。同样是一息闭气,同样是于伯功法,资质平平的阿原就比我先悟出了些道理。”
兰陵难得的谦虚并没有让阿原另眼相看,相反,她只觉得兰陵一脸欠抽的炫耀神色,明明就是再说,‘我也学会了气入体内再泄出灵力的法子,看你有什么得意的。’
不过这次阿原还真是会错了意思,兰陵讲课讲入了神,没那个心思跟她逗弄。他看向苗尔继续说道,“就我目前领悟,觉态虽可催生出诸多变化,但威力甚微,要想搬山断江,还是要靠灵力的另外四态。”
“那我还是更喜欢搬山断江。”阿原说道。
兰陵浇下一盆冷水,“除非你不想像于伯一样。”
“什么意思?”
兰陵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补充道,“你以为于伯那人器合一的境界靠的是什么?那是将自身觉态灵力和宝器器魂真正合二为一的平衡大道。”
阿原有些泄气,兰陵也懒得安慰。
苗尔看着他,似有疑问,却难以开口。
兰陵说道,“你猜的没错,若是你我习练灵缘,还是得靠……灵力觉态。至少现在别无他法。”
说完,苗尔也显得有些泄气。
原本是一场不错的教学课程,最后被兰陵搞得气氛沉闷。桌上‘小蚯蚓’都觉得无趣,打算爬回手臂。
突然,一杯茶水硬生生浇了下来,把桌上四方形状的画痕彻底弄花。
阿原没来由怒气冲冲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苗姑娘,别被这个家伙吓着。一个无赖都能悟出的道理,我们凭啥悟不出来。不就是个什么破觉态吗?从今天开始,你我也在这茶园修炼,我去跟公主解释。我要练就器魂合一的境界,你……反正你要与这个无赖练什么灵缘就练吧,我也管不了。但我们肯定不比这个无赖差,是不是!”
苗尔震惊的无以言对,兰陵惨淡笑道,“说的……也是呢。”看阿原和苗尔一脸振作,他真是不再忍心泼凉水了,可这两个姑娘似乎忘了,他们……再过两天就要离开目石城,赶往曜石城了。
‘小蚯蚓’悻悻然徘徊兰陵手臂,有些期待这三个不知者无畏的后生,会得来个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