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叶寻风

第二十章 残局

    上阳城外的一颗粗树枝上,翠绿的树叶层层包围,只见冯沉安然盘坐在上面。他五心朝天,眼睛微闭,神色从容,经历了一夜的吐纳灵气,实力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七八成。

    冯沉满心欢喜,心中的疑虑和恐惧消失了大半,照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便能够恢复到自己的巅峰时期了。

    他睁开光亮的眼睛,起身活动筋骨,轻身一跃来到这棵树的最高处。此时才刚过黎明,天地间万籁俱寂,空气清新凉爽,使人神清气爽。俯视着这篇辽阔的森林上方,使冯沉心情甚是愉悦,于是张开胸怀,迎接着太阳洒向人间的第一缕阳光。

    父亲曾在小时候在自己身上留了一种神秘的功法,后来他才知道这本功法叫做风神流。冯沉能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能够使用御剑与这本功法有些关系,龙婆婆曾经说过能够使用御剑术的人都是需要特殊的资质的,而拥有这种资质的人万中无一,冯沉却不认为自己有这种资质。每次御剑时,身体里这本功法便会自动的运行,平时也不需要修炼它,随着御剑的时间越长,这本功法也会得到修炼。

    不过最近这功法貌似到达了一个瓶颈,冯沉相信自己见父亲最后一面时他注入到自己身体里的那股气也许是风神流的进阶,但是这股气在自己身体里随意流动,很难进行捕捉,不过平时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感知力量也渐渐恢复了,这种力量来源于风神流,修炼到一定程度时,会在冯沉周围产生一种风场,这个场的强度微乎其微,但是能够细腻地触及到场内所有物体,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够被感觉到。冯沉相信当风神流更上一层楼时,通过更加细致入微的感知,就连预测场内事物的未来也能够办到。

    感知的最大范围大约在方圆三里,并且越到外围感知的越模糊。冯沉将风场遍布到森林中,事实让他非常惊讶,除了出入上阳的那条大道,这森林里藏匿着上千人,并且分布的位置像是要包围整个上阳城。

    不对!冯沉能感觉到离自己最近的几个人在朝自己赶来,速度非常快,只有骑马或者练气的人才能达到这种速度,这种时候每个人都会认为是麻烦找上了门来。

    所幸赶来的几人并没有对冯沉形成包围之势,有一个方向上并没有人赶来,冯沉没有想太多,本能的朝着这个缺口逃去。

    是什么人要找自己的麻烦吗?冯沉第一反应是王令派人来杀自己的,过两日便是他们的新婚之日,他或许知道了自己对他未婚妻所做的事情。冯沉早已看出,那个常挂笑脸的世家公子内心中的狠辣,如今竟不惜请上千人来杀自己。招募上千人包围王城,其中不知多少的练气士,倘若让朝廷发现,不管是与不是,这可都是谋反的死罪呀。到时候程香会怎么样?

    这几个人有些古怪,他们似乎是在故意在控制着速度,冯沉试探性的降低了速度,不出所料,他们也随即以合适的速度继续追击这,故意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果冯沉想的没错的话,他们这几个人也都拥有感知的能力,只是与自己感知的方法不同罢了。

    刚才为了更加细致地感知那几人的动作,冯沉将风场的范围缩小了,可是随着他们的移动,就在那个包围圈的缺口处进来了三个人。还没等冯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后方的那几人突然间加快了速度,被迫无奈冯沉也只得全速逃向前方那三人。

    冯沉这才明白原来那几人的目的本来就是想要引导自己去到那三人面前吗。如果想要突围,冯沉已然失去了最好的时机,如果刚才就下定决心的话,他完全可以朝一个薄弱的方向进行突破,但这时他们距离已经缩小,已经不好下手了。

    只能利用御剑逃走了吗,此时冯沉内心中的自负作祟,既然他们非要将自己引导那三个人面前,那自己正面突破便是。

    感知到自己离那三人越来越近,冯沉双臂已经玉化,准备给对方突然一击。

    拨开一层层树帐,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稍大的空地,中间坐落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一布衣男子盘坐在上面,站在石头两旁的有一个少年和一个黑袍女人,她们面朝着冯沉来的方向,似乎已经等待多时了。

    等到再近些,冯沉才发现那石头上的男子面前放着一个棋盘,手中正夹着一个棋子悬在空中,似乎在等一个时机,当冯沉踏到某个地方时,那选在空中的棋子突然被放置在棋盘中,在棋子入棋,冯沉立马能够感受到有一个场从棋子向外扩散出来,这场不同于自己的风场,力量极为霸道,自己身上的气顷刻间紊乱,手臂的玉化也随即消逝。

    冯沉落在地上,那石上的男人缓缓抬起头,向自己露出从容地笑容,冯沉看到其面容后,略显惊讶,喊道

    “周远兄!”

    “别来无恙呀,子上。”

    周远的声音从容轻松,也不似先前的颓废气质,整个人焕然一新。那三人看着自己,除了周远看起来格外松弛外,其余二人明显在提防着自己。

    “这几个月你都去哪里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时冯沉身后的那几人纷纷停了下来,周远摆了摆手,他们便点头撤退了。

    “子上,对围棋了解吗?”周远问道。

    “之前跟师姐学过一点,不过这关这关围棋什么事,这树林里这些人都是你安排的吗?你们到底要干些什么?”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不妨过来和我下一场,你会得到答案的。”

    冯沉见周远在石头上给自己留出了空位,也只好上前。他向前走一步,体内紊乱的气便会平稳一些,直到来到周远身边,这场对气的干扰便不见了。

    冯沉难堪地看了下两旁的那两个人,她们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周远见状,无奈地笑了笑,便说道:“灵姐,旭儿,你们先回避吧。”

    那两人便退到了林子里,冯沉也像周远一样盘坐在石头上。

    “子上,你相信这世间存在宿命这一说吗?”周远落下一棋子。

    “我从没想过这一问题,不过江湖上不是有很多算命的人家吗,既然人的命运是可以被算出来的,那么我觉得人的命运便是被安排好的。”冯沉也落下棋子。

    “上古时代人们从河图洛书上面参悟出占卜之法,人们用此法防灾弊害。那时候的占卜之人得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结果,并不是此法有缺陷,而是未来就是不确定,人们想要怎样的未来,现在便可以做出改变。不知从何时开始,占卜的结果不再模糊,人们有了一个明确的未来,命运像是一个牢笼,将人们锁在其中,牢笼之外有一片漆黑之地,那是命运禁忌之地。”周远落下一棋子。

    “这是为何?”冯沉落子。

    “颛顼绝地天通之后,为了防止人们再次打开天地之间的练习,天上之人降下了命劫,而囚笼之外的那片黑暗,便藏着重新恢复天地联系的方法。”周远落子。

    “可我觉得,人最终也只能过一种人生,倘若不知道这命劫的存在,就这样活着,并非一种悲剧。”冯沉落子。

    “错就错在人们知道了这命劫的存在,之前的修道之人也曾试过禁止占卜之法,以此来阻断命劫消息的流传,但无疑是失败了,人对未来的渴望很难被战胜。当我知道人们活在命运织成的囚笼中时,我无比的痛苦,倘若事先知道了结果,并且这个结果无法改变......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子上,我需要你的帮忙。”周远落子。

    “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这可是神对凡人的禁忌。”

    “你对你的能力一无所知,你甚至能够照亮那片禁忌之地。来帮助我吧,帮我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属于你的一切,你要做什么?”

    “子上,周远只是我在山上的名字,我的真名是赵闲,先王的嫡长子,是如今皇上的侄子。”

    冯沉听后,本欲放下棋子的手突然颤抖了起来,说道:“所以你回来是要夺回原属于你的王位?”

    “不仅如此,我要颠覆整个朝堂。叔父赵义篡位,却不敢得罪士族,王朝如今早已经腐败不堪了,是时候需要一次真正的洗礼了!”

    赵闲神情激动,握紧拳头伸向,说道:“冯子上,一切的结果就在于你手中的棋子放在哪里了。放下它,你能够改变一切。”

    冯沉紧张到了极点,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与如此重大的事情扯上关系,手中的棋子不断被手指摩擦着。他努力平复着紧张的心情,经验告诉他,越关键的时候越要想明白自己想要的根本是什么,自己的抉择所带来的后果是什么。周围的风徐徐地吹着,人的内心却焦躁不安。

    冯沉终于颤抖着双指夹起一个白棋,赵闲目不转睛地盯着冯沉,这棋落下,这场占卜便就完成了,这件事的成败与否,就看此棋了。

    冯沉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手指不再颤抖,可棋子始终没有落下,冯沉收回了手臂,将棋子紧紧攒在手里。

    “子上?”赵闲疑惑道。

    “抱歉,周远兄,无论是还天下一个自由也好,颠覆朝纲,青史留名也罢,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要走了。”

    冯沉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自己走,毕竟这造反的事被人知道了,除了帮助他便是被杀。周围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他能够听到从森林阴暗处传来的剑出鞘的声音,几片树叶随风落下,阳光在赵闲脸上形成了阴影,冯沉时刻提防着。

    出乎意料的是,赵闲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失望,而是平静地说:“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我只求子上走后不要将此事暴露出去,除此之外,尽量保护你所在乎的人吧。”

    见冯沉要将手中的棋子放回去,赵闲便说道:“这棋子你便留着,因为结果依旧掌握在你手中。你从这个方向离开,没人会阻止你。”

    冯沉向赵闲作揖告辞,便朝着所指的方向离开了。

    赵旭和宋灵儿从森林中走了出来

    “就这样放他走了?”

    “那个方向我设下了法阵,他逃不了,先耗着他,几天后找人废了他的手脚,确保他留在我们身边就行。”赵闲答道。

    正如石台上那份残局,一切都还没有定数,赵闲自信地望着冯沉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