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钩直饵咸
“村长请留步。”
徐长卿叫住村长,询问刘老板的过往。
村长摆摆手说:“人已经死了,便是有什么罪孽,也尘归尘土归土,又何必再提?”
“那他生前可有什么仇家?”
“仇家……真要说起来,咱们村大概没人喜欢他,但也不至于取他性命,何况是用如此残忍的手段?依我看呐,多半是夜路走多了,碰到脏东西了,你们是从蜀山来的,应该比我这个老头子清楚才是。”
村长佝偻着背走了。
景天铁口直断:“我说过了吧,他肯定是被妖怪害的!”
雪见呸一声:“你个马后炮!刚才是谁吓得大呼小叫?长卿大哥,守义大哥,你们觉得呢?”
徐长卿看了眼天色,说:“无凭无据,不宜妄下结论。等天黑之后,我和守义出村查看,你们看好净妖盒,不要离开客栈。”
夜幕降临,张扬和徐长卿换上常服,背上包裹,扮作行脚商人的模样,打算以自己为饵,引妖出洞。
两人从东边出了村,分头行动。
“咻~咻~”
在林间走不多时,头顶响起清脆的口哨。
张扬抬头,某个乞丐高坐树梢,两条细长的腿扣在一起荡啊荡。
云苓一跃而下,将张扬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拍手称赞:“不错不错,换上这身衣服,顺眼多了。”
“你大半夜跑出来不只是为了赞美我吧?”
“我哪有赞美你,明明是取笑你……”
云苓嘟哝一句,招招手说:“跟我来,带你看出好戏。”
……
“满上!满上!”
“来来来!别走啊!”
“紫萱姑娘,我干了,你随意!”
在这远离人烟的村郊野外,竟开了家颇具规模的酒馆,更离奇的是,酒馆里灯火辉煌,宾客满座,一紫衣少女如翩翩蝴蝶,飞舞其间,为宾客斟酒,与宾客同饮。
张、云二人并肩坐在枝头,借着树叶的遮蔽,居高临下地俯视,将酒馆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是……障眼法?”
张扬一眼便瞧出端倪。
“你能看出来,可见不是为你设下的。”
张扬当然知道不是为自己设下的,他故作不解地问:“那是为谁?总不能是为长卿师兄设下的吧?”
“咻~”云苓吹声口哨,“正是。”
“连我都骗不了,长卿师兄岂会中计?”
“呵,钩虽直饵虽咸,架不住愿者上钩呀!”
云苓颇有些幸灾乐祸。
话音刚落,就见一行脚商人途经此地,他望着酒馆,脚步逐渐放缓,最终停在了门口。
云苓故意问:“蜀山严禁门下弟子接触酒色财气,你大师兄这是做什么?”
“兴许是察觉到了异常,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也可能是人家姑娘长得好看,看入迷了吧?”
“嗯……确实也好看。”
“你倒是不虚伪,看来入门的时间还不够长,没有学到蜀山的精髓。”
张扬早看出来了,云苓对蜀山的意见很大,打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她就不止一次嘲讽他蜀山弟子的身份。
也不知蜀山哪里得罪她了。
张扬没问,因为他知道她不会说。
两人聊着,徐长卿已经走进了酒馆,他将包裹抱在胸前,像初入妓院的老实人,演的十分真实,也可能是本色出演,看起来有些茫然,又有些手足无措。
“姑娘——”
徐长卿走到紫衣姑娘的身后,轻拍她的肩膀,岂料一不小心将她的外衣撩了下来,露出大片雪白的香肩。
旁观者清,张扬看得分明,徐长卿只是拍了下,根本不足以撩下衣服,是紫萱故意为之。
他忍不住吐槽:“老肩巨滑啊这是……”
云苓一愣,随即大笑出声,赶紧捂住嘴,笑意却难忍,身体抖个不停,连带着枝叶乱颤,簌簌作响。
张扬坐她身旁,被迫跟着一起抖,嫌弃地看她一眼,无奈摇头。
或许是听到动静,徐长卿从愕然中回过神来。
紫萱穿好衣服,半撩半嗔地说:“臭男人,毛手毛脚的。”
徐长卿涨红了脸,连忙解释:“姑娘请见谅,在下无意冒犯——”
“哟嚯?”
话没说完,被一个酒鬼打断。
对方拎着酒壶摇摇晃晃走到跟前,指着徐长卿问:“紫萱姑娘,这小子是谁啊?看起来挺老实哪,不像是行脚商,倒像个斯文败类,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
“比我还色呢!”
“是不是紫萱姑娘的新欢啊?”
众人起哄。
徐长卿不以为意,执意解释:“在下无意冒犯姑娘,只是错把姑娘认成……”
话到此处忽然止口。
他发觉自己也想不明白。
错认成谁了,妖吗?不,她身上并无妖气。
这间酒馆,这个姑娘,此情此景,令他油然生出一种若远若近,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来,鬼使神差地向她搭话,仅此而已。
但这种蹩脚的理由,和登徒子有什么差别?他说不出口。
紫萱却做出恍然状:“原来如此,你是想和我玩蝴蝶戏花的游戏吧?”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是怎样?难道你想和别的姑娘玩?”紫萱嘟起嘴,似乎不太高兴。
“不!姑娘误会了,我不玩游戏。”
就这么一会儿,徐长卿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即便面对群妖围攻,面对五位长老的问责,他也不曾这么紧张过。
“哦,我还以为,你又来找我玩了呢!”
“又?”
徐长卿愣了下,正色说:“姑娘一定是认错人了,我初来乍到,这家酒馆也是第一次路过。”
紫萱问:“你全然不记得我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今日和姑娘确是第一次见面。”
“那紫萱呢?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徐长卿思索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姑娘——”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你请自便吧。我有些闷,就不奉陪了。”
紫萱说罢,脱去薄如蝉翼的外衣,随手向空中一抛,转身走进屋内。
鬼使神差的,徐长卿伸手将她的外衣接住,他呆愣了好一会儿,情不自禁地跟了进去。
“哎呀,别进屋啊,进屋就看不到了!”
云苓伸长了脖子,意犹未尽。
张扬纵身一跃,跳落地面,向密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