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复苏,谁都别想成仙

第1章 师非师,徒非徒

    冰冷的青砖,呛鼻的霉灰。

    张鲤被砌进墙里,已站了半宿。

    他的身体很累,脑中继承的记忆却愈发清晰。

    天要亮了,砖块间的灰浆正在慢慢变干变硬,但他丝毫不敢动,因为掐死他的张老道还没睡。

    一墙之隔,大殿中停着一副黑棺。

    张老道伏在棺上,一夜过去,已把棺液喝光了。

    “嗝~”

    灌了个饱,张老道终于有些倦意,躺进棺材呼呼睡去。

    听着鼾声平稳,张鲤伸手起砖。

    因不能转身,还要收着力道,手腕不一会儿就酸得厉害。

    好不容易挖空边缝,指甲崩断,血一下涌出来,张鲤忙把手指戳进怀里不让血滴下来,道袍登时红了一片。

    裹了好一会,血洇开得越来越慢,张鲤缓缓松了口气。

    “啪嗒。”血忽然滴落。

    “糟糕,道袍太薄了。”

    张老道霍然起身,眼中惊疑不定,“我又流血了?”扯开胸前衣衫,见白白嫩嫩的皮肤完好无损,似是想起什么不堪的过去,塌下腰一阵叹息。

    良久。

    张老道仰起头,嘴唇一分,吐出个大泡泡。

    “啵。”

    又吐一个。

    “啵啵啵啵啵……”

    嘴唇不断开阖,大殿里全是泡泡,将无眼道君的石像层层裹住。

    张老道拿来符纸,摆好法器,点上三根香线,四肢着地绕着黑棺边爬边摇铜铃,口中念念有词。

    “死后有意自盈冲,法眼从不落虚空。”

    “叮铃铃——”

    张鲤指节发白,忍着剧痛抽出一块砖。

    “叮铃铃——”

    “明尊无来不生灭,宝轮颠倒问西东。”

    张鲤额角顶在墙上,脚蹬地,手指发力又抽出一块。

    大殿中铃声响个不停,张鲤的动作越来越大,墙壁已有些晃动。

    “够用了。”张鲤轻轻喘着气。

    忽然。

    铃声戛然而止。

    一道拉长的影子离墙面越来越近。

    道士所穿十方鞋底子既软且韧,擦在地上的声音极细微,几乎听不到。

    此刻这声音在张鲤耳中却如惊雷一般。

    “嚓……嚓……”

    张老道绕过黑棺,一步步朝墙边走来。

    无处可藏。

    张鲤心知拼命的时候到了,脑中预演着牙齿咬破喉管的画面,缓缓抽出头上木簪。

    张老道忽然消失了。

    下一刻。

    他整张脸贴到墙上。

    脸皮像死蛇惨白的腹纹。

    隔着砖缝,一只怨毒的眼珠看过来。

    黑的少,白的多,血丝密布。一只只透明的小虫在里面游来游去。

    “倒!”

    张鲤猛的发力,腰胯一拧将整面墙推倒。张老道似乎也看到了那些小虫,疑惑间躲闪不及被压个正着,再想瞧个究竟,眼前却忽然黑了。

    一只发簪插在张老道的眼眶里。

    紧接着,砖头砸上发簪,就像钉钉子一样,簪子噗的一下插进脑袋。

    张老道手脚不受控制的上翘,喉咙里喷出一大口墨汁,却没死,脖子蓦的拉长变细,像蛇一样扭动盘绕,拖着身体迅速逃开。

    张鲤拔腿就跑,刚迈出两步,忽觉后背一沉,回头望去,只一眼,吓得他头发都竖起来。

    一个婴儿正趴在他背上,浑身青紫,没有眼白,双手挤着一条死掉的鲤鱼,两根拇指都插进鱼眼里。

    婴儿与张鲤很像,小小的张鲤。

    “你是我?”看墙壁内的凹痕,这婴儿分明也是被人砌进墙里的。

    “你是我?”婴儿学他。

    “你一直在我身后?”

    “你一直在我身后?”

    “你是我,那我是谁?”猛的向后倒地一压,不想那婴儿极其脆弱,噗呲一声爆开,汁液溅得到处都是。

    张鲤满身血污,正惊惧不已,眼前忽有光芒亮起。

    【姓名:张鲤】

    【当前功法:军体拳(圆满)】

    【剩余寿命:四十三年】

    【婴儿‘张鲤’,借假胎成妖,已开智,得真意前怨气内焚,触之即溃。总寿一百零一年,剩余八十三年,正在吸收】

    一把金色纸钱撒了下来,刚好八十三片。

    【已吸收寿命:八十三年】

    【剩余寿命:一百二十六年】

    【军体拳(圆满)可进化,需消耗寿命一百年】

    “进化!”

    【正在进化军体拳】

    面板上,关于寿命的数字飞速变化着。

    【剩余寿命:二十六年】

    【当前功法:北斗百裂拳(入门)】

    霎那间无数拳理融会贯通。

    “呔!”

    张鲤抖擞精神,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撒开架势,“老妖道,你完蛋了!”

    “哦?”张老道长长的脖子慢慢缩回腔子里,“如何完蛋了?”

    张老道被这突然的气势所慑,一时不敢动手。他沉疴缠身,又深知这世上诸般术法诡秘莫测,不愿冒一点险。

    “你背后,又一个张鲤!”

    “嗯?”张老道头颅向后拧转半圈,什么都没看到。

    张鲤已猱身而上,百样拳影齐发,张老道措不及防,身体被打得渐渐飘起。

    “啊哒哒哒哒哒哒——”

    张老道左支右绌,背上肌肉一阵鼓动,八支触手接连长出,于漫天拳影中裹住残躯借力后跃,再次吐出一口墨汁,正色道:“且住手,老夫张余歌,往生教门人,阁下是?”

    “二零零九室,寝室长,张鲤。”

    张余歌听不懂张鲤的话,还以为是某种江湖切口,遂道:“我不是张老道,你也不是张鲤,厮杀无益,不如就此别过,如何?”

    “可。”方才那几拳,已耗尽张鲤全部力气。

    “再会了。”张余歌说着,忽将眼眶里的发簪拔出,猛投向张鲤,他也不看射中没有,道袍一拂,几个起落消失在牛耳河畔。

    张鲤哪里躲得开,发簪透胸而过,余势不减,直楞楞插进石像,尾端犹自震颤嗡鸣。

    一时还不敢倒下,等确定张余歌真的走了,张鲤才一跤跌倒。

    【已损失寿命:二十六年】

    【剩余寿命:半年】

    “哈。”

    氪命止住伤痛,胸口留下个小洞。

    此地不宜久留,张余哥说不定什么时候摸回来,殿中那口黑棺也让张鲤非常不舒服。

    寻摸半天,一文钱也没找到。

    度牒和道馆凭牌倒是在。

    几部道藏,两本秘笈。

    木剑罗盘,各样法器。

    另有几件张鲤儿时穿的童衣,针脚细密,补丁熨帖,都是张老道亲手缝的。

    早年张老道游历至牛耳河,见河里漂着个婴儿便顺手救起,又见婴儿怀里抱着一条鲤鱼,以为大吉,起名张鲤,收养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