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人节

序章 3

    孙亨最近很是心烦,上初中的儿子今年马上就要中考,可是成绩一直不见起色,尤其是数学和英语,现在连及格都开始费劲,班主任说,按这个情况下去,考上高中怕是没戏。

    孙亨不擅长交流,不知道怎么和儿子沟通才好使,小家伙儿虽然聪明伶俐,可是脑瓜子从来没用在正经事儿上,搞不定考试题,却能整出三十六计对付自己和妻子的查岗,在作业和睡觉的时间偷玩手机,截至今天,他已经没收了两部手机——其中一部还是这个臭小子偷偷买的。妻子经常拿此说事儿,称“偷奸耍滑是犯罪的萌芽”。

    不知道是不是更年期的关系,高高在上的妻子经常性“圣躬不豫”,不仅总是对着自己和儿子呼来喝去,还天天照着镜子容貌焦虑,因为脱发严重,妻子购买了一大堆假发整日戴着,最后甚至为了方便剃了光头,为此自己还和她大吵一架,可惜还是因嘴拙败下阵来,顶着满脸的唾沫星子,垂头丧气地接受对方的数落,连当晚重要的球赛都没能好好看。

    作为上门女婿,孙亨一直活得低声下气,家里并不看好刑警这个职业,不挣大钱,手里没权,家境优渥、养尊处优的妻子嫌他没出息,他也没话讲,现在唯一关心的,只有儿子的前途未来,今天下午他本在值班时一直偷偷浏览各个高中的招生信息和分数线,直到六点零七分指挥中心接到一通报警电话。

    ……

    命案现场位于本市一所大学的男生宿舍楼,死者名叫毛山,48岁,单身,系本校西24号宿舍楼的管理员,陈尸于该楼栋的管理员专用休息室内,休息室位于宿舍一楼东侧,死者被发现时身着背心短裤,仰面躺在屋内的单人床上,胸口插入一把短刀,状似一刀毙命,屋内陈设简单,没有打斗痕迹,死者随身携带的钱包、证件、手机均没有丢失,现场房门紧锁,使用的门锁为牛头锁,无论在室内还是室外,只要关上门就会上锁,唯一能够开锁的钥匙则放在室内死者脱下的长裤的口袋中。

    休息室面积不大,屋内陈设简单,进门后只见右手边是一张小桌,左手边则安置着立柜和床,床头的旁边是通向阳台的门。

    孙亨检查了锁孔,并没有撬过的痕迹,他穿过房间,来到通往阳台的门前。

    这扇门使用的是球形锁,可以在内侧上锁,转动把手,门应声而开。来到阳台,孙亨发现阳台并没有窗户,只安装了防盗护栏,而紧挨着的隔壁房间的阳台与这里仅有一堵矮墙隔开,高度只到孙亨的大腿根,对于成年人来讲,想要跨越过去并不很费力。

    大致了解了现场的情况后,孙亨在一楼转了转,对宿舍的结构已经基本有数,一进入走廊,右手边就是案发的休息室,再往里的房间则依次是生活指导教师室和活动室,根据宿管姚虹芳的说法,生活指导教师室无人使用,平时都是锁住的,但活动室作为公共区域并不上锁,这让孙亨有了乐观的想法,他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活动室。

    活动室的面积与休息室相当,房间两侧是几套桌椅,西侧的墙壁上架设着一台电视机,看上去很久没有使用,墙角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柜子,塞着几本小册子和零散的杂物。

    径直走到阳台,这里的门果然也没有上锁。

    夹在休息室和活动室中间的生活指导教师室的阳台上堆满了纸箱,但都是空的,对想要翻越阳台的人来说构不成麻烦。

    在离开阳台后,孙亨发现了一处不和谐的地方。

    靠近房间中央的地面上有一片点状的深色斑痕,起初他以为那是污渍,但细看之下发现有些不对劲,谨慎起见,他伸头叫起了老黄。

    “老黄,这是血吧?”

    黄法医蹲下看了看,“是被清理过的血迹,很新鲜。”

    “也就是说,尸体被搬动过,这里才是第一现场?”

    “倒不用急着下结论,先采样再说吧。”

    “好。”孙亨起身叫人。

    此时王合皱着眉头凑过来:“头儿说了,让咱快点儿。”

    孙亨点点头:“理解理解,毕竟是学校。”

    此刻宿舍楼外已经围上了一群好奇的群众,其中除了学生,也不乏趁着假日进入学校游玩的教职工和校外人员,现在警戒线外已经水泄不通,不少人在举着手机拍照,伸长了脖子活像嗷嗷待哺的雏鸟,等待着好心人来投放一轮爆料。

    “我看这案子问题不大,”王合十分乐观,“到处都是监控,绝逼能给他拍下来,我估计就是哪个学生干的,年轻人呐,都冲动……”

    其它地方先不论,光是宿舍大门就能无死角拍摄进入的人员,宿舍楼内的摄像头也能把通往休息室的一楼大厅拍得一清二楚,想进入休息室,这里是必经之路,所以凶手的身影一定会被拍下,也难怪王合这次能这么信心满满。

    正因如此,当听到周继提到摄像头被鞋套罩住的时候,王合的表情有一瞬间像是被喂了死老鼠一样难看,等吓破了胆的周继离开后,他立刻烦躁了起来。

    “总之还是先把监控查了吧,指不定还能拍到点儿啥。”王合瓮声瓮气,转身打起了电话,孙亨则快步走开,招呼起其他人来,现场的取证已经完成,接下来该准备移送尸体了。

    ……

    望着乌泱泱的人群,余不正扶着灯杆发呆,他远远看见孙亨从楼里走出来后,迅速转身离开,抛下背后一地嘈杂。

    真是聒噪。

    ……

    “中秋节来这么一档子事儿,今天辛苦了。”孙亨站在解剖室门口,法医老黄应了一声,拿起桌上一叠材料。

    “结果怎么样,有什么疑点吗?”

    “先说你在活动室里发现的血迹,血样已经送去检验了,但是目前看来,不像是属于被害者的。首先活动室里有喷溅状的血迹,和被害者的伤情不符;其次从活动室到休息室之间,我们没找到任何其它血迹,而且从陈尸状况看,被害者的尸体也没有被搬运过,所以基本可以断定,活动室的血迹不是被害者的。”

    “不是?”孙亨思忖起来,“难不成是凶手的?”

    “这个可能性,但怎么说呢,根据现场采样的情况,再去推定出血量,伤者的情况不乐观,我看哪,这些血迹不像是凶手的,倒像是另一名被害者的。”

    “还有别的被害者?”

    “你先别急,这也只是我的一种推测。”

    “要是还有别的被害者,那他上哪儿去了?”

    “都说了是推测,等结果出来再讨论也不迟。”

    “好好好,那凶器呢,凶器怎么样?”

    “嗯,关于凶器,”高法医将手中的报告翻了几页,“从凶器上我们提取到了清晰的指纹,并且都属于同一个人。”

    “哦?这倒是很顺利呀。”

    “根据比对,凶器上的指纹属于一个叫毛慨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