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星辰

奇怪的委托案

    一辆亮蓝色的特斯拉Model3飞驰在沿太湖的高速公路上,自从长达十年休渔期的开始,太湖上少了原本的打渔船,更显得波平如镜,湖边杨柳轻拂,一派潋滟春光,时不时有游客停车驻足拍照。

    柳无忌手握方向盘,显然无心欣赏这太湖美景,心中萦绕不去的是一周前敲月居的那次见面。尽管他强烈地预感到那封古怪的信函不简单,而且不是什么好事,但仍忍不住想一探究竟,而且寄件人可能大有来头,置之不理也不是明智之举。

    于是四月十七日,他循着信中的地图,找到这敲月居,本以为是一个茶楼或者餐馆,怎料眼前是一幢五十年代风格的办公楼,门口挂着的牌子上写着“卢湾区工人文化宫”。柳无忌自大学开始便在上海生活,自然知道好几年前卢湾区已经归并入HP区,心中胡疑怎么还挂着这个牌子。

    他进门正要往里走,门口小桌后的男子拦住他,问道,“找谁,做什么?”,一派机关单位保安的严厉口吻。

    柳无忌一时哑口,感觉自已要是说到敲月居,保安可能会惊掉下巴,直接把他轰走。但他实在没有其他任何信息,便还是问道:“敲月居是在这里吗?”

    保安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淡然,“原来是去敲月居啊,来,还是要登记一下”,说着拿出一张表格,招手示意柳无忌过来填写。柳无忌便凑近写下了姓名、来访单位、身份证号,填信息时他发现之前的登记记录里,赫然有一条来访单位写着敲月居,姓名是叶辰,身份证是410开头,98年生人,柳无忌暗暗记在了心中。

    “好了,把这个戴上”,保安出奇不意地给柳无忌的衫衬前襟别上了一枚徽章,他低下头一看,正是蓝色百合花衬着金色凤凰的纹饰。

    “乘电梯到六楼,出门就能看到”,保安用手比了比电梯间的方向。搭上电梯,柳无忌看着数字变为“6”,门打开后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蓝色的玻璃幕墙,墙是凹凸不平的,像吹玻璃时还未成形的阶段,但一看就是特意设计如此,有一种不拘的美。

    “柳先生,您好,这边请”,幕墙前一位笑意盈盈的美丽女子半弯腰迎向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转过身往前走,柳无忌只得跟在她身后,不禁瞄了一眼她紧身连衣裙下苗条的腰肢和紧致的小腿线条。经过蓝色玻璃的走廊,尽头是一间像会议室的房间,女子拉开两扇黑色皮质门的一边,请他进去。

    轻轻咽了下口水,柳无忌探身进入房间内,门便倏地关上,那女子并未跟着进来。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挑高的半圆形空间,像一个剧场,四壁都是厚实的回音壁,只是没有舞台,也没有座位。正中只放了一张白色的桌子,桌子上有一块硕大的屏幕,屏幕前则有一个牛皮纸的信封,桌前还有一个闪着古铜色暗光的东西,造型很是怪异,但放得位置,像是给桌子配的一把椅子。

    柳无忌走近桌子,凑到屏幕前,刹时屏幕亮起,传出声音来,请坐柳先生。屏幕里是一个脸颊瘦削的银发女士,眼角眉稍的皱纹看得出该是年过半百,但是一弯英挺的鹰钩鼻,留得很短往后倒梳的背头,雪般耀眼的银发,如炬的目光,薄而锐的嘴唇,都显出精明强干之气。

    尽管是从屏幕中传出来,她的声音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柳无忌正迟疑地打量那把造型怪异的椅子,椅身椅背整个连为一体,是一双张开的翅膀,椅子腿像三股倾泄而下的岩浆,还伸出无数个呻吟着的脸孔和挣扎的双手。“请坐吧,这是撒旦椅,很稳当”,妇人好像看出了他的犹豫说道。

    柳无忌在撒旦椅上坐下,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他不知道她说的稳当是否是一种反讽。

    “我想请你调查一个事件,所以今天请柳先生过来。”屏幕里妇人的声音传来。

    “既然是请,为何不面对面谈,何必弄这些玄虚。”

    “柳先生不要误会,只是我确有我无法来到你面前的理由,但我想委托你调查之事,是非常有诚意的。”

    “那你究竟希望调查什么事?”

    “请先生打开桌上的信封。”

    柳无忌伸手打开信封,里有是一张小男孩的照片,穿着青色格子的校服,系着红领巾,看起来该是一个小学生,信封里还有一个红色的U盘。

    “这个男孩叫孙吉秋,是康市春晖小学五年级的学生,两年前的今天,他被发现坠落于一座烂尾楼下,警察以失足意外跌落结案。”妇人声音冷冷地说道。

    康市,柳无忌脑中忽然轰得一下,又听妇人说道,“我就是希望你调查这次意外事件。”

    “既然是意外了,还有什么值得调查的,还是你觉得有什么隐情?调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所有的相关资料都在U盘里了,你打开看了便知。那男孩生前最后活动的地方并不是那座烂尾楼,距尸体被发现也有三十六个小时,你要调查的是这三十六个小时中,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是我,还有既然是委托,我是不是也可以拒绝。”

    “柳先生应该忍了很久才问出这句话的吧。你当然可以拒绝,只是你也不想你在木星营的秘密被泄露出去吧,而且我们的酬劳一向没有人能拒绝”,屏幕中显示了一串数字,显然是钱的数额,以美元记价。这对于地下侦探来说,自然是一笔天外飞仙般的钱,但柳无忌却心动不起来。

    “你,或是你们跟木星营有什么关系?那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

    “抱歉,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柳先生也有十五年没有回过家乡了吧,何不借着这次调查回家走走。如果你能完成这次调查,你在木星营就clean了。”

    “所以我并没有什么选择权?”柳无忌紧紧盯着屏幕里妇人的眼睛,总觉得她说话时,眼球没有任何移动,眼神也没有丝毫波澜。

    “选择有时无法改变现实,什么样的选择都差不多,很多时候习惯就好了。”这是柳无忌听到妇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出了高速公路的收费口,太湖的浩淼波光消失在车后,转入了连绵起伏的山路,路旁的竹林层层叠叠,有高耸入云之势。已经是康市的地界了,柳无忌心里想着,忽听见车后座有动静,随即传来打哈欠的声音,他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这家伙真把我当司机了。

    车后座是柳无忌的发小死党傅一伦,无忌口中的Dr.Lun,他顶着一头乱发,从后座支愣起来,一张过于精致的脸庞,白到光洁发亮的皮肤,能让女生都自愧不如,最绝的是他的双手,纤细修长,十个指甲盖还呈现樱花粉色,像涂了指甲油般。但柳无忌知道,千万别被傅一伦俊美的外表骗了,他那不修边幅,在实验室里可以几周脸都不洗,连护手霜都不会用,而且绝对的理性思维和天生雄辩的毒舌。

    傅一伦自小就是学霸,而且是那种不学习,便轻易名列前茅的学生,博士毕业于美国名校MIT,专门研究植物基因分子学。他偏执又傲娇的性格,不善处理国内国校科研院所的人际关系,本想在剑桥实验室两耳不闻窗外事,躲进小楼成一统,谁料导师因卷入Metoo运动而被停职,实验室被同系的其他教授吞并。傅一伦一气之下,回国创业,倒也被一系列人才头衔给砸中,拿着大笔人才基金、科研启动经费,在如火如荼的科创园区里建了个实验室。

    “我想你看到只是一个虚拟成像”,傅一伦将上身趴在副驾驶椅背上,不紧不慢地说道,无忌知道他是在说敲月居与他谈话的妇人。“人眼会不断地进行高频地无意识移动,这是由上视丘神经控制的,是为人体能不断观察感知周围环境,眼球的无意识移动是无法控制的,美国军方曾训练特种兵,控制眼部肌肉,但失败了,除非切断上视丘神经的反馈,但这样人就会陷入自主神经功能障碍。”

    傅一伦自顾自地涛涛不绝着,无忌并没有打断他,他只把这个不寻常的委托告诉了傅一伦,他是无忌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无条件信任、无条件交换秘密的人。而一伦一听说这个案子,也二话不说跟无忌一同前往。

    “那你觉得那几段失踪男孩最后现身的视频真伪性如何。”无忌偏头看向傅一伦。

    “没有发现被剪辑、被修改的痕迹,但那个男孩转弯后走路的姿态我有点在意。”

    “怎么说?”

    “那种挺直上身,小步的移动,太不像五年级男孩的正常举动了。”

    “你是说可能有人胁迫他?”

    “摄像头并没有拍到可疑的人,或者就是那人躲在监控的死角,必须要去现场看一下。”傅一伦沉吟道,从放在邻座的包里,抽出一叠打印的资料,抽出其中一张照片,是一幢二层的红砖小楼,花苞形白色的阳台甚是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