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使臣入京
夏日酷暑,难为了那久在南国养尊处优的圣女,这会儿正在使团与楚国接引随行护卫的重重保护下东行。
已然到了雪岭,圣女发了性子,这一路舟车劳顿,眼看就到了京城,圣女却不愿再走了,吵着嚷着说楚国君主无礼于外邦使臣,非要楚人出城迎接。
“兑巳国的使臣,是你们不远万里来面见我们的君王,是你们送了个女人过来求和,而不是我们。不愿来,大可以回转,我大楚没有那么小气量,我们这些人可以原路护送你们回去。”
楚国接引人员的带头人名叫陈亮,是个颇为无赖的人,一点瞧不出大国雅量,反倒像个斤斤计较的市井商贩。
兑巳国圣女坐在马车里,被这番话气得不轻,却无可奈何。是他们国弱而式微,亦是他们主张求和,攀附大邻,由不得他们不低头。
国师出来说话:“我兑巳国有亦与贵国修好,不消几日,我族圣女便是贵国太子妃,贵使何必动怒?”
你可快拉倒吧!陈亮连骂他们的力气都没有了。还太子妃,完了再舒舒服服地等着太子荣登大宝你母仪天下?做什么春秋大梦?没睡醒就安心睡觉去,我大楚地大物博,有的是枕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京,楚国皇帝设宴于华风殿,宴上四时珍馐,殿内珠宝华光,杯中琼浆玉液,金杯银盏,象牙的箸,虎皮的垫,上等棉布蜀锦苏缎,推杯换盏,早有伶俐宫女纤纤玉手劝君满饮;菜过五味,都奇大国庙堂地大物博叫人迷眼。真个是地大物博人人丰衣足食,四海升平家家安居乐业。
就连兑巳国圣女,面对此等排场,也难免露怯。只有年过中年的国师,气度沉稳,不动声色。
“我乃兑巳国国师索达,奉我王之命互送圣女花脱扎西往贵国联姻,愿止息烽火,永结为好。”
“尊使远道而来,彼君主百姓赤诚之心朕已知晓,卿等能有此心,是百姓之福,朕也愿与彼化干戈为玉帛,以天下百姓之生计安宁为谋。”楚皇说过了场面话拿眼神示意坐在席中下首位的钟离彦,“这便是朕的长子,大楚未来的皇帝。”
钟离彦冲着国师与圣女的方向转身,端起酒杯示意:“本宫为大楚百姓敬贵国师、圣女。”
国师与圣女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钟离彦,瞧着这少年儿郎气宇轩昂,不似寻常凡夫;丰神俊朗,难言泼天贵气。胸有沟壑,幼龙已有凌云志;目光炯炯,万里河山都入怀。不骄不躁;少年人如玉;意气风发,金鳞图化龙。任谁看过,都要赞一声好个少年郎,好个少年郎啊!
斗笠下看不清面容的圣女声音清冷中透着些许紧张:“兑巳国圣女花脱扎西,见国楚国太子。”
身为朝议大夫的朱旭最先发难——他来这就为干这活的:“贵使为求和平而来,为何要遮遮掩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国师替圣女开口:“这是我族中的规矩,女子年过十二岁,出门在外,便要以面纱遮面,不能轻易示人。老朽常伴圣女左右,亦不得拜谒圣女真容。祖制如此,还请贵国上差宽容。”
等会儿!十二岁以后,你们圣女现在几岁?
“敢问圣女芳龄?”
“年方十四。”
哦,那还行。
钟离彦开口,那声音与他人一般,如清泉穿林绕石,叫人沉醉。
“圣女远来,理当入乡随俗,不妨揭下面纱,一睹真容。”
花脱扎西再次开口,语气更加紧张忐忑:“族中规矩向来如此,成年女子以面目示人,会冒犯神灵。”
“哪家神灵,哪一位仙尊?”
“是,是兑巳国的创世天神。”
周樱自斟自饮了一杯,满不在乎:“你既为圣女,却不得以真面目示神,而寻常男子却可以,这岂不是荒唐?”
哎?好像有道理啊。花脱扎西愣了愣,完全没有被诘问的感觉,反而觉着那个喝酒很豪爽的女将军是在帮自己说话。
朱旭看着动摇的异族圣女,有些好笑,还得是女人才懂女人。
圣女引用了一段兑巳国神话中的原文:“父神以木雕刻生灵,在雕刻第一个人时用尽了气力,于是在雕刻第二个人时不慎将人面容毁坏,第一个人便是男子,第二个人便是女子。于是女子需遮掩面容,以免惹怒父神。”
周樱本想指着那个所谓父神的鼻子开骂,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没有让圣女觉着为难,于是换了一种说法:“父神既创造人,自然应该爱人的模样,为何要因为女子的模样而动怒?”
“因为那是父神的……”圣女让自己给呛到了,父神为何会为女子的面容动怒他们的教义中并没有写。她也从没问过,如今她想说因为是父神的失误,人要为父神遮掩错误。可父神应当是无所不能而又绝对正确的,他不应该犯错。
太子彦开口,把周樱有些强势的气场冲散:“圣人说:‘入境而问禁,入国而问俗,入门而问讳’。如今圣女到了楚国境内,自然应该按楚国的习俗行事,不必再遮掩面容。”
夏人几千年的传统,对鬼神没有什么忌讳,人只管烧香,神只管保佑风调雨顺,哪个神敢打扰我日常生活生产,我就拿锄头给神像刨了,另外附赠毁庙烧画散信徒一条龙服务。业务娴熟,经验丰富。
国师赶忙阻拦:“这是我族千年的传统,还请贵国宽恕一二。便是要看,也只能给未来的丈夫,皇储一人看。”
你们不信神我可信,惹恼了父神降下神罚,圣女远徙异国他乡,遭殃的可就是我们了!
“圣女请揭下面纱吧,没有人会怪罪。你们的神明亦不该怪罪祂的子民以真面目示人。”
国师眼瞅着跟这些人讲不通,只能转而规劝圣女:“圣女,不可违背父神的旨意!”
花脱扎西沉默了一下,把手扶上了帽檐:“客随主便,贵国的习俗,我自然不敢不从。”
说着抬手摘去了斗笠。许是不适应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没有放下手,而是用衣袖掩着唇齿。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芭半遮面。
那圣女生的什么模样,只见那眼若明星铺满天河,琼鼻朱唇,明眸皓齿。肤白若雪,沧沧凉凉,眉眼低垂,勾人心魄,叫天下良人都生怜爱,叫天下浪人都起恶念。莫说男子,就连座席中的周宇都是心神一阵,心道皇宫大院内那些环肥瘦燕莺莺燕燕,都不如眼前这一尊如玉如月,如水如星。
周宇连太子带朱旭,这些小辈没一个回神的,还得是周樱一阵豪爽笑声,震碎了这微妙的氛围。
“哈哈哈!好、好、好!圣女真当的上国色天香。不知圣女会不会喝酒?我敬圣女一杯。”
还问人家会不会喝酒,可周樱压根没给人拒绝的机会,举起酒杯轻点,一口饮干杯中酒。
圣女也没有拒绝,端起酒杯,遥遥相敬。
“我问圣女之名,为花脱扎西,若要亲昵,不知该如何称呼?”
这宴会带周樱还真没带错,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聊天
“阿妮叫我扎西就是。”
花脱扎西对这个今天头一回见面的婶子很有好感,已经把她当做自己在异国他乡唯一的朋友与倚靠。
国师进前行礼,为接下来要谈的正事做铺垫:“楚国的王,我奉我王之命来与楚王交好,愿两家休戚与共,同进同退。”
哎,别说这话,我害怕。
楚皇没回应,八王爷直言不讳:“兑巳国以南,是巫族,兑巳国与巫族起了争端?可我听闻巫族势力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兵甲所言极是。”即使并非夏人,无缘茶道会,身为十八甲之一的兵甲的名号,亦是如雷贯耳。
“去年,巫族出了个了不得的人,把整个南巫六大族统合一处,百余部落几乎全数归附,兵峰直指父神所在,我王命我往贵国求援。”
这些都是场面话,巫族与兑巳国的情报楚国知道的比他们自己都多。
“贵使远来求援,我大楚理应顺天意伐无道,只是如今与秦国大战将息,实在分身乏术。”
那意思,得加钱。
“若能平定巫族之祸,我王愿以飘雪山庄以西五百里的平原换取巫族千里深山。”
爬爬爬!巫族千里深山是不假,可深山之下,便是一望无际的高原,何止千里?拿五百里的土地就想换我们给你们拼死拼活打下数千里的土地?门儿也没有啊!
朱旭起身行礼:“臣有一言,望陛下恩准。”
“爱卿但说无妨。”
“臣以为,换地易主是小,两家盟约是大。便依贵使所言,以五百里之地换取楚国出兵伐无道。只是,臣额外有个条件。”
国师赶忙说:“但说无妨!”
只要把大片土地握在手里,你要什么都满足,金银珠宝,香车美人,拿来换土地,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臣请陛下与兑巳国王,开两境通商之利,准许两国百姓互通有无,经贸文化自由交流往来。甚至通婚。两国百姓交好,才有两家万世之和平。”
“我代我王应允。”
楚皇难掩笑意:“那便依爱卿说言。”
傻孩子,快跑啊!兑巳国师还以为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他不知道,夏人最厉害的武器并非兵马,亦非修士,而是承载了数千年文化的百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