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和尚传

第二回:枣木槊新得神兵,乌刀鬼喜迎大婚

    话说乌龙县内有一户人家,老汉姓周,娶妻邹氏,两老儿有一独女,名唤素娥,年方一十七岁。此女生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杏子眸,桃花面,便是个天仙下凡的模样。当下见得乌龙县为众壮士所救,便唤来老爹道:“爹爹请听孩儿一言。”那周老汉便问道:“孩子你有何话便说,爹爹皆由你。”素娥道:“爹爹,孩儿已然十七岁了。”说到此处,便把头埋下,羞红了脸来,不再多言。正所谓知女莫如父,周老汉见得素娥如此作态,早已知晓其意,笑呵呵道:“可是我女儿长大,想夫家了?”

    素娥为爹爹说破,羞涩无比,将手一拍道:“爹爹莫要取笑人家。”周老汉笑道:“女大不中留,正是此理。不知你看上那个青年,我与你七姑说去。”这七姑非是他人,乃是乌龙县有名的媒婆,人称三寸不烂舌,这天下就无他保不起的媒。素娥羞答答道:“便是此人之力,保得我一县平安。”周老汉大笑道:“原来是他,倒也是个青年才俊。我这就寻七姑去那钱家说媒。这小子相貌堂堂,如今又得了官差,若是下手慢了,便为他人抢在先里去了。”

    素娥连忙拽住周老汉的衣袖道:“爹爹莫急,孩儿看上的不是钱关明。”那周老汉听闻,脸色一冷道:“你可想好了,他严捕头可有妻儿,你若是嫁过去,只能作个小的,你可愿意?”素娥低下头,声若蚊蝇道:“也不是他。”“啥?”周老汉壬的怒了道:“你看上了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光棍了?”素娥连忙点了点头来。周老汉大怒道:“这老光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也不知多少岁了。搞不好比你爹还大上几岁。”素娥小声道:“便是如此也无妨,人家人美心善还有浑身的武艺。”周老汉又道:“他还有个瞎眼的老娘,你若嫁了过去,那瞎眼的老娘可就都得你来照顾了。”素娥道:“人家为我乌龙县百姓奋勇杀敌,出生入死,便是照料乌大娘也是心甘情愿的。”

    周老汉听了此言,气得浑身发抖,抄起屋内的木凳便朝素娥打去。素娥见了,慌了神,连忙跑到屋外。屋外正有周邹氏在院内烧火煮饭,见周老汉抡起木凳打素娥出来,连忙抡起锅铲挡住周老汉道:“你怎的发疯,乱打女儿?”周老汉嚷道:“你生的好女儿,你自己问他怎得。”周邹氏回身问素娥道:“你怎的了,把你爹气成这样?”素娥低头小声道:“娘亲,孩儿是看上了个郎君,唤爹爹去求亲的。”此言一出,周邹氏拍手笑道:“这乃是个天大的好事,我说老头子,你打闺女作甚?”

    周老汉吹胡子瞪眼道:“你且问他看上的谁。”周邹氏遂问道:“姑娘看中了何家的相公?”素娥低头,只不说。周老汉骂道:“你家姑娘看中了打铁的丑鬼了。”却不料周邹氏一拍手,复笑道:“乌风?这个小子我看行。虽说是相貌丑些,又会打铁,又会使刀,我看日后定是个成大事的。”周老汉冷笑道:“个臭打铁的,能有甚出息?我可听了,周县令有意提拔他吃碗官饭,他可倒好,不识抬举,倒还给拒了。”周邹氏笑骂道:“你懂甚?他那两个结拜兄弟一个捕头,一个新升的牢头。他三人结拜异姓兄弟,焉能亏待了他?何况他如此长相,倒少了些花花肠子,我闺女嫁与他,必能把我闺女当作掌中至宝,亏待不了我闺女的。此事娘给你定了,吃过饭后便去寻七姑给你说媒去。”素娥听了,这才嬉笑连连,忙叫爹娘吃饭。

    一家三口吃碗汤饼,周邹氏便寻那七姑去了。七姑听了周邹氏所言,笑得不行,连忙道:“有女子看上乌风,却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了。他爹便是无人肯嫁,娶了个瞎婆娘,如今能有你家如花似玉的一个大姑娘肯嫁他,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周邹氏笑道:“那你给说说,好叫他来提亲来。我家也不要他别的,打三把剪刀作聘礼便是。”七姑笑道:“这乃是天降下的喜事,我这就去说。”七姑说罢,便扭身望乌家铁匠铺而来。

    七姑来至铁匠铺,正见得乌风吹箱打铁,一旁钱关明新穿了牢头官府在旁。七姑见乌风打铁声不断,扯着嗓子喊道:“乌风,你七姑看你来了。”乌风一抬头看见七姑正朝他摆手,将铁放在一旁,憨笑一声道:“原是七姑,来我这是要打个甚嘞?”七姑笑道:“找你不打铁嘞,与你说个亲。”乌风将头扭过,复打铁道:“去去去,净拿我寻开心。”七姑老不乐意道:“怎说的?我七姑在这乌龙县保十家,便有十家,可没空与你寻开心来。”

    一旁钱关明见了,问七姑道:“不知七姑与我大哥说那家亲?姑娘可愿意否?”七姑笑道:“是周老汉他家闺女,名唤素娥,也就十六七。”钱关明笑着搂住乌风道:“大哥喜事,我这槊晚打几天也可,还不快去求亲去。”乌风一把推开钱关明道:“去,怎得你也寻我的笑。”钱关明不理乌风,倒是朝七姑问道:“那姑娘如何模样,本人可愿意否?”七姑掩嘴笑道:“生得俊俏得紧嘞,本人当然愿意,便是他家寻我前来说亲的,人家可还说了,不求你金银为聘,只要三把上好剪刀便可。”钱关明将铜钱三十枚数出,悄声放至七姑手中道:“他家在何处,你去回他,说我大哥明日便去提亲。”七姑见说亲礼钱甚多,忙收在袖内,心花怒放,连说带比划将素娥他家说与钱关明知晓,便回身复与周家去了。

    钱关明笑道:“也不知那姑娘是何模样,莫不是个丑八怪吧。”乌风将槊头侵入冷水中去道:“去别处寻笑,莫来笑我。”钱关明道:“若是你我去看,岂不是显得急不可耐来,也罢也罢,我唤我家妹子悄悄去看,大哥你道好么?”乌风听了也不在意,只顾打铁来。钱关明笑道:“大哥你不应便是默许了,我这就去问我妹来。”说罢,便自回家中去了。

    钱关明尚未入得家中去,便见得路旁涌来一众人来。内中有当地老板,乡亲邻里,有几个狱卒,还有两个远房亲戚。钱关明冷哼一声,心中暗道,当日我父母双亡时不见你来救济与我兄妹两个,如今我尚未报道牢头,你便提一篮鸡蛋而来,果然便是个势利之人。钱关明面色不改,一一道谢,却拒不收礼。钱关明见了那几个狱卒,一一问清姓名道:“我明日才去报道,你等先回,明日再见。”那几个狱卒得了信,皆欢喜不已,皆散尽离去。

    钱关明将各人遣散,便归于家中。家中正有一个妹子,名唤钱小翠,生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钱小翠不似钱关明身高体大,却是个娇小玲珑之态,真真是小家碧玉可人儿。钱小翠见钱关明归来道:“大哥怎得回来,不是去往乌大哥家中打槊去了?”钱关明笑道:“喜从天降。有那媒婆子七姑去寻我大哥,说要我大哥去周老汉家求亲,我惟恐那周老汉闺女周素娥生得丑陋,又不好亲身去看。”钱小翠笑道:“可是大哥唤我前去看看,那大嫂子如何模样?”

    钱关明笑道:“正是如此,若是果然生得俏丽,便是你我大嫂。若是生得丑陋,看我不把这媒婆子一顿好打。”钱小翠笑道:“你这人,尚未作官,便要仗势欺人了。以后定是个贪官污吏,少不得我便与你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钱关明哈哈一笑道:“别人不知,你还不知么?你大哥我怎是那等龌龊小人。我明日去升官宴,你和我同去否?”钱小翠笑道:“我去做甚,你等一帮老爷们臭汉子喝酒作乐,我便没得耍子。”钱关明笑道:“也好也好,到时有些酒肉,大哥我便带回给你。”钱小翠笑道:“这可是大哥你说的,我都三年未曾见得荤腥了。”钱关明听了此言,眼中带泪道:“是大哥无能,苦了你了。”钱小翠笑道:“有了俸禄,大哥你可得多多给我买些肉吃,休要娶早了嫂子,不管妹子了。”钱关明哈哈一笑道:“早有唤我的婆子,都叫大哥我打发走了。”钱小翠道:“算你有良心。得了,不跟你耍嘴了,我去看看乌家大嫂去了。”说罢,便出得门来,钱关明指与小翠路线,好望周家而来。

    钱小翠来至周家院门,望内中看来,并未见得钱小翠在院内。院内只有周老汉正在劈柴。钱小翠见了朝周老汉喊道:“伯伯,妮子口渴,给口水喝可好?”周老汉见了道:“来院子里喝。”便将院门打开,放钱小翠入得门来。周老汉引钱小翠至水缸处道:“有瓢在此,自家接的干净水,妮子可自己喝,不用见外的。”钱小翠笑道:“多谢伯伯了。”便拿过瓢来,舀一瓢水来喝。

    钱小翠喝了两瓢水,将瓢放回道:“多谢伯伯,伯伯就你一人在家麽?”周老汉笑道:“我家有喜事,孩儿他娘带孩儿去买布去了。”钱小翠掩嘴笑道:“可是姐姐要嫁人了?”周老汉苦笑道:“真是要嫁人了,只是我孩儿自寻的夫家却不蛮好。”钱小翠明知故问道:“姐姐是看上了何家的郎君?”周老汉道:“便是那打铁的丑人。”钱小翠遂道:“铁匠乌风大哥?”周老汉道:“就是那厮。”钱小翠道:“姐姐好眼力,如今他作得了这么件大事,为周县令看中,还不怕飞黄腾达?”周老汉叹一口气道:“若是如此就好了。只是我家孩儿美似天仙,嫁与他,好汉我总觉心有不甘。”

    钱小翠笑道:“嫁闺女的父母皆是如此。”周老汉道:“妮子你多大了?可许了人家?”钱小翠摇摇头道:“未曾许了人家。”周老汉又问道:“你倒时可莫学我孩儿,寒了父母的心。”钱小翠喃喃道:“我父母早亡了,我是大哥带大的。”周老汉见得如此,一时间竟不知所措来,连忙道:“都怪好汉我这嘴,该打该打。”钱小翠忽而笑道:“无事无事,我都习惯了的。”周老汉笑道:“长兄如父,你可得多多听你哥的话。”遂问道:“你哥成家了没?”钱小翠笑道:“尚未成家嘞,我大哥太穷,有好东西还不够给我买哩。”

    两人正说间,只见得素娥与其母怀抱红布而回。钱小翠见了这素娥的模样,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来,只见得奇庞福艾,婉若天人。周邹氏见了钱小翠,笑呵呵道:“这是谁家的妮子,生得好俊?”钱小翠忙答道:“婶婶好,我是来借口水喝的。”周老汉也笑道:“人家妮子口渴,便来院子里喝口水。”钱小翠见了素娥笑道:“姐姐好生的漂亮,让妹妹羡慕不已呢。”素娥羞得面红耳赤,连忙道:“妹子倒也漂亮得紧。”钱小翠见过素娥的模样,连忙便道:“妮子也喝过水了,便不多留了,多谢伯伯婶婶姐姐了。”便出院门离去。周邹氏便道:“妮子有空来家里坐。”钱小翠满脸笑容连忙称是。

    钱小翠回到家中,钱关明忙问道:“那素娥如何?”钱小翠笑道:“大哥,你老老实实的唤嫂子便是。”钱关明笑道:“长得不赖?”钱小翠笑道:“不是有那么句诗么。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钱关明闻见大喜:“果是洛神般的美人?”钱小翠笑道:“妹子我何时骗过大哥你?便是骗你,也不能拿乌大哥的终身大事耍笑。”钱关明听了大喜,出门便走。想了想,又回身道:“你跟我同去可行否?”钱小翠笑道:“讲与乌大哥么?自然可以。”钱关明听了,拽着钱小翠的手腕,便望乌风铁匠铺而来。

    兄妹两个来至乌风铁匠铺,却见前脸并无一人。钱小翠悄声问道:“大哥,乌风大哥不在铁铺?”钱关明笑道:“想是槊头打好了,人在内院。”便扯钱小翠过前厅,望内院而去。入得内院,只见乌风已将槊头接上,在磨那杆枣木杆来。钱关明见了大喜,便要接过槊来。乌风笑道:“三弟莫急,这杆还未磨好,少不得你的。”钱关明嗤笑一声道:“见猎心喜,大哥勿怪。”一旁钱小翠一拽钱关明,钱关明遂道:“此乃我妹小翠。”钱小翠连忙施礼道:“小翠见过乌大哥。”乌风连忙道:“小翠妹子勿要多礼,我与你哥乃是八拜之交,不许见外的。”

    钱关明笑着道:“大哥,我妹小翠给你看过了,嫂子可是个大美人。明日我与你同去提亲。”乌风笑道:“休要取笑我,明日乃是你上任第一天,如何能去?”钱关明笑道:“如何不能,天大的事也没我大哥提亲事大。”二人正说间,只见得严琨手持一官服入内道:“我就知三弟你在此,这是你的官服,周县令唤我给你送过来,明日务必不能误了时辰。”见得乌风在磨那枣木杆,不禁笑道:“此槊经大哥之手,真是个绝世神兵。”

    钱关明笑道:“二哥来得正好,且不管这兵刃如何,正有天大的喜事告与二哥知晓。”乌风嗔骂道:“壬的胡说,管不住你的嘴来。”钱关明笑道:“这喜事不与二哥知晓,岂不是见二哥的外了。”严琨笑问道:“是何喜事,难不成大哥有亲了?”钱关明笑道:“二哥果然聪慧,一猜便中。明日我便与大哥一同去提亲,二哥你也一起不?”严琨笑道:“我等皆是兄弟,正该如此。”

    严琨看向钱小翠于一旁,钱小翠连忙施了个礼。严琨笑问道:“此位莫不就是大嫂?”钱关明笑道:“此乃贱妹,不值一提,嫂子美貌胜过贱妹百倍。”钱小翠见钱关明相荐,连忙道了声:“严二哥。”严琨笑道:“贤妹如此美貌,还胜过贤妹百倍,岂不就是天仙下凡?是那家妹子,大哥真是好福气。”乌风道:“你听他胡说,人家取笑与我,你也信得?”钱小翠道:“妹子亲去看了,果然千真万确,乌大哥莫要再疑。”

    乌风将手中枣木杆打磨的泛出油光来,扔给钱关明道:“三弟莫耍笑了,试槊一使。”钱关明接过枪来,舞动生风,耍开一路上平槊,正是威风凛凛,虎威龙势。严琨见了赞叹不已道:“三弟这回得了趁手兵刃了,可谓双喜临门。”乌风笑道:“二弟你也耍笑于我。便是我这般模样,怎能有女子倾心于我?”钱关明笑道:“此时莫得耍的,明天我与二哥架着你去,去了便知。”转身收槊,赞叹不已道:“大哥有个诨号名唤乌刀鬼,我如今得此枣木槊,也自诩个诨号就叫枣木槊如何?也与大哥登个对来。”自此之后,枣木槊钱关明的称号便响彻起来,直与乌刀鬼乌风齐名并列,便是此日佳话。

    严琨见得道:“正是宝槊配英雄,三弟你使开这槊,变化无穷,更比那熟铜棍势雄。不知三弟你是何人所教,竟有如此之术。”钱关明笑道:“这还需从我母家说起。我母姓邹,但祖上有传,其上姓周,为避人祸,改而姓邹。传下有兵书三卷,一马槊使法,一对铁筷使法。如今传到我处,仅得那马槊和铁筷的使法来,三卷兵书却为失传。我因拿不得马槊,便在贩枣时铸了那熟铜棍来,在家中打枣练习。”严琨道:“原来是家传槊法,失敬失敬。只是兵书失传,却是可惜。想来三弟必是将军之后,只是不知是何姓周的将军之后。”

    乌风此时擦过手来笑道:“莫不是三国周郎之后?三弟可用大哥我再与你打造一对铁筷?”钱关明笑道:“非也非也,我母家所传是由西北边塞之地迁来,却非东南而来。那对铁筷便不必大哥打了,这铁筷之法甚是鸡肋,却不为我所喜也。”乌风正色道:“三弟此言差矣。既有家传之法,如何能自己子孙来弃之不用。你若不使,你家这铁筷之法岂不是同那兵书一般失传了来。”严琨也道:“此事你还需听大哥之言,二哥我是羡慕不及,若是我家有祖传之法,定要当作宝贝一般,睡时都要抱着嘞。”

    乌风道:“你道我为何打铁,还不是不想祖传之法埋没我手?”随即问道:“你那祖传铁筷可有尺寸所书?”钱关明道:“大哥已然为我作得这般利器,怎好再要大哥辛劳?”乌风不悦道:“三弟如此说,便是见外了来。”便是钱小翠也拉住钱关明道:“娘亲临死前也叫大哥勿要埋没祖传之法,大哥还是听乌大哥的话来罢。”却小声附耳道:“待乌大哥成婚,大哥将礼钱奉上,岂不更好。”钱关明这才道:“那便有劳大哥了。”便将祖传铁筷尺寸长短皆告与乌风。

    乌风得了尺寸,转身便欲去打来此器。钱关明一把将乌风拉住道:“大哥不急,何时打来不行?”乌风道:“此状甚好打来,半个时辰便与你一对铁筷。”钱关明道:“大哥莫急,改日再打便可。明日我就赴任去了,大哥来我家一聚如何,我来买些酒肉,我三兄弟同饮如何?”严琨笑道:“三弟莫急,还是去我家。我已唤你二嫂备好了酒宴等你与大哥同来。小翠妹子也同来便是。”乌风道:“宴就不必吃了,我老娘还在床榻之上摊着,怎能走动?”说罢,便回之铁铺之内,生火打铁来。

    严琨叹一口气道:“大哥需尽孝道,便少了大哥同饮。”钱关明笑道:“大哥家院大,我等拿了酒肉来大哥家吃便是了。二哥把二嫂叫来大哥家便是。”严琨听了笑道:“还是三弟你的鬼点子多。我这就去叫你二嫂来。”说罢,便欲走出院去。钱关明笑道:“二哥稍等,我兄妹两个在作甚,同二哥一起走便是,晚间再同来。”便拿了新官服。

    三人便移步前去,来至铁匠铺处。严琨道:“大哥,晚间我携内子前来,我兄弟三人在大哥家共饮可好?”乌风正将一跟铁筷打得出形来,见了三人欲走,连忙道:“如此甚好,打完铁了,我就去烧火烹饭。”严琨笑道:“大哥不必了,我已然买了酒食,从我家中拿来便是。若吃不完时,明日便馊了。”乌风只得道:“也好,只是下次必为大哥我来请了。”钱关明笑道:“大哥不请,我还不依。”三人皆大笑而散,约好今晚来聚。

    路上钱小翠问道:“大哥如何不劝乌大哥明日提亲了?”钱关明笑道:“讲与他,他又不信。今晚我与二哥灌倒于他,便在他家中而宿。待明日早起时,堵住门口,架他去提亲。”钱小翠笑道:“也真是有大哥你的。可是乌大哥身无新衣,又无聘礼这可如何是好?”钱关明笑道:“新衣倒是简单,我家中有新衣未穿,一会拿上便是。这聘礼却是个麻烦,虽说女方只要三把剪刀,我大哥娶妻又岂能真以剪刀为聘?”钱小翠恍然道:“大哥是要?”话及一半,便不说了全来。

    钱关明笑问道:“小翠,你可允否?”钱小翠笑道:“此是大老爷赏你的,自然归你处置,问我怎得?”钱关明笑道:“只是苦了你了。”钱小翠笑道:“无甚苦不苦的,待你发了月奉再来给我买些好吃的便是。”钱关明笑道:“我听闻大哥买了酒肉,今晚我三兄弟痛饮。你许久未曾吃过肉了,来大哥家同食否?”钱小翠笑道:“大哥你也讲来,是你三兄弟痛饮,三个男子吃肉饮酒,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去了,岂不惹人耻笑。”钱关明笑道:“你是我亲妹子,那个敢笑你。他二人俱是我结义兄弟,一概不是外人。”钱小翠笑道:“你还要晚间住在乌大哥家中,我却如何处?留在乌大哥家中过宿,岂不惹人笑话。若是半夜归来,也不知夜深人静,有无歹人作祟。”

    见钱小翠言及至此,钱关明只得道:“也罢也罢,只怪你没得口福了。”兄妹两个且言且行,归回家中而去。及入得家中,钱关明将炕上一活砖取下,把内中藏得的铜钱取出,数出五十文来贴身藏好。又把柜子里一叠的方正的皂袍拾出道:“却是件好皂袍,当得起我大哥提亲之用了。”钱小翠见了笑道:“这可是大哥你的宝贝,果然舍得?”钱关明笑道:“此袍为大哥提亲之用,不亚于大喜之用,如何舍不得来?”钱小翠也笑道:“那大哥瞅他作甚?”钱关明道:“我便念叨我大哥穿上是何模样。”钱小翠笑道:“莫念叨了,你还是看看有何事可做。”

    钱关明笑道:“无事可做,正好歇息。”遂把钱小翠撵回自家屋去,躺在炕上倒头便睡。睡过约摸两个时辰,却有钱小翠前来将钱关明唤醒。钱关明拿了皂袍,揣了铜钱,想了想,又从炕洞里拾出两文钱来拿在手里。叮咛了钱小翠几句,便出门去。出得门后,钱关明却不急去乌风家,而是望村边而走。

    此处有一家姓陈,已到了知天命的年岁,却仍是光棍一条,却酿得一手好酒,亦是祖传的手艺。这人颇为随和,远近不论老小皆唤他作老陈来。钱关明大摇大摆来至陈家酒坊道:“老陈在家麽?我来打酒。”那陈老汉由内中答道:“两文钱一罐,何时还罐?”钱关明想了想道:“还需过两日来还。”内中陈老汉打了一罐酒来,便出门收钱,见得钱关明不禁笑道:“原来是钱大官人来了,小店真是蓬荜生辉。”钱关明笑道:“弄甚酸文?只作得驴唇不对马嘴来。”陈老汉笑道:“这酒便当我贺喜钱老弟了。”钱关明笑道:“老陈莫笑我,若是不收我酒钱,我便和那贪官污吏有何异处?”

    老陈不肯收,笑道:“这是我心甘情愿送了与你的,你待怎得。往日情分许多,便是作了官来,便不认我老陈来?”钱关明笑道:“也罢也罢,都随你。这一罐是你送我的,我便再买一罐,可使得麽?”老陈憨笑道:“使得使得。”便收了钱关明的两文钱来,回屋再去打酒。待打酒归来,屋外那里还有钱关明的身影来。老陈啐骂道:“壬这小子。”骂一声,便嗤嗤笑来。

    钱关明大摇大摆,一手拎酒,一手托着那件新皂袍,一路来至乌风家。见得前屋铁匠铺内无人,便自入了这院内去。只见院内严琨夫妇已至。严琨把其妻严孟氏荐与钱关明知晓。钱关明连忙行大礼道:“小弟钱关明见过二嫂。”那严孟氏生得妩媚动人,别有一番景致。见钱关明行大礼,连忙道个礼来道:“叔叔不必如此,既然叔叔与我夫君结义,便是自家人一般,行此大礼倒是折煞奴家了。”只见桌椅摆好,桌上早有严琨带来的酒肉。共是美酒一坛,烧鸡五只,烹羊肉一鼎半只,烤全羊半只,另有小菜四道却是葵,苋,落葵,菠薐。

    乌风将新作得一对铁筷递与钱关明道:“三弟,这铁筷可作得对否?”钱关明将这铁筷握在手中,却有七八斤沉重。见得心喜,便在院内空处舞来,只见得月黑处银影闪动,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来。这一对铁筷在钱关明手中犹如双蛟出海一般,或抽或点或刺或砸,时而如同鞭法,时而如同锏法,时而如同剑法,时而如同刺法,直令乌风严琨赞叹不已道:“果然是家传秘法,真是妙用无穷。”

    待钱关明舞罢一番,乌风严琨齐来喝彩。严琨道:“若是马上交战,远攻可使马槊,近战改换这铁筷。可以想得,三弟先祖必是个武艺高强的将军,只是可惜埋没了姓名。”乌风道:“愿这槊法铁筷法能在三弟手中发扬光大,再现先祖之威。”钱关明却把一对铁筷放在桌上,皱眉道:“这铁筷法虽好,可携带不便,如何带上马战?”乌风笑道:“这却简单。”

    不知乌风所言为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