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容易过，一晃就是一个甲子过去了，燚山百般无聊的趴在洞窟里晃着尾巴，洞里燃着上等的香料，以前次羽曾说这是用果子制成的特有的果香。今天送饭的怎么还没来？燚山一直摇晃着尾巴望着洞口。

    没一会儿，洞外下起了大雨，汹涌的海浪撞击着悬崖峭壁上的黑色粗糙的岩石。大约又过了一阵子，一个浑身湿透的陌生少年趟着雨水走了进来。

    燚山伸出了舌头探了探少年身上的气味，“你就是次羽的重孙吗？”

    “是的，守护神大人，”少年点点头，“我叫良素，是现任族长的儿子。”

    说着，良素倒出背上袋子里的肉，“这是我父亲特意为您准备的山羊肉，请守护神大人笑纳。”

    燚山看着软布上新鲜的羊肉，“次羽他走得好吗？”看样子，那个人不会再来了吧，永远的。

    良素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温暖一笑，“嗯，我的曾祖父昨晚走的，他走得非常的安详。”

    良素的父亲从小就有告诉过他，守护神有能够洞晓任何人心理的本事，今天见到果然很不可思议呢。

    大概这就是人类吧，生命短暂，今天走了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了。想着想着，眼前就浮现了那个站在悬崖上眺望大海日渐枯瘦的老人的身影。

    在这之后，孤单无聊的燚山就搬去女娲的部落居住了，女娲的部落可不知道比这个悬崖峭壁热闹了多少。

    女娲非常欢迎燚山加入她们的部落，女娲也非常关照这个后生孩子，每次天上神殿宴会女娲都会和丈夫伏羲带着他参加。

    燚山终究还是年幼，有很多东西还不是很明白，实在看不下去的女娲就让伏羲好好带带他的文课。

    但是燚山终究是不太聪明，跟在人皇伏羲后面也就只知道整天开心去了，好多年过去了也就是跟着伏羲认清楚了字，学了点山医命相卜的皮毛。

    在燚山眼里，伏羲也算是个奇怪的人，伏羲善药理，在家里种了不少草药。伏羲整天对着草药讲课和弹琴，并还告诉燚山这些都是他的弟子。

    燚山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摊在一边旁听伏羲给他的草药们讲课，或者偶尔外出围观伏羲教导人类如何修建房屋。

    不过，在伏羲的草药里，有燚山最独爱的一棵，那大概就是能让燚山每天坚持旁听的不多的动力了吧。

    那个草药曾经差点被一个正在修建房屋的人类踩死，是燚山拦住制止这才被保留了下来。那天正好又降温霜降，燚山想都没想就捧了回来交给了伏羲。伏羲见此草颇有天资灵气，便留下收作了自己的弟子。

    “伏羲大哥给他起了什么名字啊？”

    伏羲听了温婉一笑，“白蔹。”

    至此之后，燚山每天都会专程跑到伏羲这里来看望白蔹，为他捉虫，为他浇水施肥。

    一日，伏羲在给人类传授他、她和它字的时候，燚山突然道，“那白蔹一定是‘他’。”

    伏羲听后微微一怔，随即便温柔笑道，“燚儿说得极是。”

    在春日的微风下，已经开出了白色小花的白蔹微微摆动了下自己的叶子，表达着自己开心的心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晃又是几百年，燚山几乎每天都会来找白蔹玩儿，虽然白蔹一直无法开口说话，但是就连普通人都能感受到他愉悦的心情。

    燚山经常把白蔹揣在怀里，带着白蔹跟在伏羲的身后走访人间田野村落甚至小道，看着伏羲四处传授和医治世人和万物，在伏羲那里，他知道了什么是博大，什么是仁爱。

    伏羲说，“世间万物，最需要的，便是仁爱。”

    这日，燚山一进来就对着白蔹就是上下一顿蹂躏，动作可是十分粗鲁。伏羲被他逗得乐得不行，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停下正在抚琴的手故作生气道，“燚儿，别玩儿了，他都快被你玩儿坏了。”

    “快过来，我们今天复习下八卦阵。”

    “好。”

    燚山这才放过可怜的白蔹，屁颠屁颠朝伏羲跑去。

    直到妻子女娲回来了，燚山才离去。不过燚山离开的时候，发现女娲的脸色并不是很好，而伏羲看到女娲的脸色后，刚才的快乐似乎都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看到两个人见面后的沉默不语，燚山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敢问任何人，他能做的就只能是低头离开。

    同样的事情接着又被燚山发现了好几次。

    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娲的这种不满似乎越来越明显了，伏羲的心情也一天天沉下去，那个时候的燚山根本什么都看不懂，只是也越来越沉默的跟在伏羲身后一天过着一天。

    一日，女娲外出去村里忙碌织布了，伏羲安静的坐在窗前，看着燚山为白蔹打理着叶子，如湖水般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思绪。

    终于，他对燚山唤了唤，“燚儿，你过来一下。”

    “是。”燚山听话的来到伏羲的跟前。

    伏羲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在自己跟前跪坐而下，不禁叹道，“如果白蔹能人言，我真希望他能跟你道个别。”

    燚山听出了伏羲的意思了，“我是不是要离开这里了啊？”

    伏羲点了点头，“是的，你的表兄真武曾与我联系，他会带你拜一个比我还要厉害的师父，到了那边，你可切不要再如此偷懒不用功了。”

    尽管燚山十分难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他舍不得这里的一切，还有白蔹。但是小小年纪的他还是应道，“是，燚儿一定谨记。”

    伏羲感叹，他知道这个孩子是会故作老成的，“唉，此次离去，我也十分不放心，你天性纯良容易受人诓骗，我有一法传授你，算是我为数不多能教会给你的东西吧。”

    伏羲双手捧上燚山的脸庞，一阵温暖的微光过后，伏羲缓缓道，“此为听心之术，有此术你便能知对方所想，日后危难之时也许对你会有帮助罢。”

    燚山抬起头，对上了伏羲墨色深沉的双眼，不解问道，“伏羲大哥，你为什么如此难过啊？”

    终于，伏羲再也忍不住眼泪从墨色的眼睛里溢出一颗，不知多措的他赶紧用衣袖拭去，“无事。”

    “你赶紧动身吧，你表兄真武会在东南海接你，此次回东南海还有不少路程呢。”

    “伏羲大哥。”终于燚山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四百年了他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突然离去让他心里难受不已。

    “去吧。”伏羲转过了身，不再面对，让自己剩下的泪水悄悄流干。

    燚山返回东南海后，伏羲独自一人坐在药田边，看着太阳从地平线处缓缓升起。女娲从旁边经过，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便离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伏羲垂手抚了一下一株盛开白花的草药，草药在微紫的晨光中轻轻摇曳，似乎在回应着伏羲内心中沉沉的低语，和这双耕耘大地多年的手。

    “白蔹，大概只有你，能明白我了吧。”

    因为我的身上肩负这天下苍生，有太多的事，不是我想做就能做的。

    “若我能身死。”

    “我希望我能永入轮回。”

    “从此入人间。”

    “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