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汉

第2章 赠来宝剑未饮血

    眼下已是初平四年,黄巾之祸虽未消弭,但随着钜鹿三张身死道消,其余诸寇无首,便也只是流贼而已,此乱尽平近在眼前,神州险而复安,民生亦是大有好转。

    所以刘慎虽是个现代人,可他在淮浦的日子,过得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经过一整年的适应,刘慎如今已然接受了这种日入而息的悠然生活,就算心中偶有苦闷,可只要与身旁寻常百姓一相比较,登时便又只庆幸自己过得还算是神仙般的日子,便是再无后世种种娱乐,又有何碍?

    活着,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何况自己的生活,要比这种时代的寻常百姓好过太多。

    是啊,寻常百姓的日子,又怎能与刘慎相较?

    刘岱虽已身死,可生前贵为兖州刺史,就算未能晋位为牧,却也是一方诸侯,所以当日南奔的车舆之上,除却刘慎以外,还有刘岱为官数十年来积攒下的满车金银。

    而今刘慎便是屈身叔父府中,这叔父刘繇亦非寻常百姓,乃朝廷征辟的司空掾属,除授侍御史,不过是因董卓之乱,暂避居淮浦而已。

    何况刘繇也好,刘岱也罢,皆是世谱明晰的大汉宗亲,乃齐孝王之子牟平共侯刘渫之后,刘慎祖父刘方郡守山阳,从祖更是身有“一钱太守”美名的大汉贤臣刘宠,其仕途二任司空,一任司徒,一任太尉,竟将三公做遍。

    如此家世,纵然比不得汝南袁、弘农杨那般显赫隽久,可放之大汉十三州来看,却也称得上是一等一的豪族,莫说与寻常百姓相较生活,便是比之如今长安城中的诸多贵族,亦是不遑多让。

    而且刘繇与刘岱兄弟情深,自又待侄如子,所以刘慎眼下虽是寄居府中,但也饥则食肉,闲来看书,既无劳作之苦,亦无难堪之忧。

    于是这一年来,刘慎便恶补着前世熬夜所遗留的心理亏欠,日日皆是一觉悠然,睡至正午。

    不过今日倒是个例外,日头不过方入辰时,刘慎的好梦便教刘繇长子刘基所破。

    “兄长!兄长!快醒醒吧!兄长!”

    梦中正与佳人相会的刘慎忽听得屋外刘基的高声叫喊,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暗道一声大事不好,莫非黄巾贼寇来矣!便慌忙翻爬起身,披衣趿鞋拉开了丝屋门,孰知探首看去,却只见得刘基一脸喜色,哪有半分遭了贼祸的模样!

    “兄长所言,确实准也!”

    见得刘慎一脸茫然,刘基便欢喜解释道:“朝廷果然行文传令,教家君不再北赴长安,而是东迁晋任,刺史扬州!”

    刘慎闻言连忙抬眼望去,只见刘繇此刻正负手而立于院中,神色果真颇有几分志得意满。

    这便搅了我的好梦?!

    刘慎腹中虽有牢骚,脸上也还是慌忙扮出一副喜色,朝着院内的刘繇高声恭贺道:“朝廷圣明!从父一身抱负,从今可以尽施也!”

    听得子侄的恭贺,刘繇却只颔首于院中笑而不语,颇有几分安心恬荡的高态,不过刘慎却知自己这位叔父可不是什么高士——若果真如鲁仲连般栖志浮云,此刻眉眼间又怎么会盈盈喜色?

    心知刘繇重礼,于是刘慎便连忙回屋略作洗漱,便匆匆来院中正式拜贺。

    待刘慎礼毕,刘繇方才尽收面上喜色,拉着刘慎坦诚说道:“朝廷知我才干,拜我以扬州事,奈何长安遥远,袁公路鸠占寿春,却又近在眼前……子律既有大才,能预知朝廷任命,不妨再替叔父谋划一番,如何行扬州之事?”

    刘慎闻言一怔,方才想起自己前些日子是曾随口与刘基胡诌过几句刘繇的前途之语,可那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玩过几年三国志游戏,对东汉末年大致的时间线有所了解而已。

    孰知刘基竟将此事告知了刘繇,引得刘繇惊奇来问,可是刘慎心知与刘基胡诌容易,与刘繇却不敢妄言——刘繇待刘慎确实极好,刘慎寄居淮浦一年来,竟是一日都不曾受过冷待,两餐饮食,也是将肉食紧着刘慎先吃,刘慎凡有要求,也是尽数满足。

    叔父如此,刘慎自当报效,可一想到无论是在哪一代的三国志游戏中,刘繇势力都只是在江东随便扑腾了几年,而后便教孙氏取代,刘慎顿时便一阵头大。

    此等大事,要是像取个表字那般简单就好了——三国时期人物的表字结构一般都是“行辈字加讳字”,即伯(孟)仲叔季幼子加名的同义字,所以刘慎只需依葫芦画瓢,便为自己轻松取下了一个子律的表字来。

    见刘慎只一副踌躇难言之态,刘繇却也不显失望,伸手拍了拍刘慎肩头,出言宽慰道:“子律无须烦忧,朝廷任命虽至,可扬州之事,叔父尚处可否之间,方才我已修信与袁公路,暂且先观其作何反应后,再作计较罢……”

    刘慎闻言,连忙点头赞同。

    如今朝廷已教擅行废立之事的国贼董卓把持,而袁术的这个扬州牧,也是其擅杀朝廷扬州刺史陈温后自领得来,此番长安拜刘繇为刺史扬州,分明只是长安与袁术争锋,借刘繇一试袁术炉火而已。

    何况,此前朝廷征刘繇为司空掾属,除授侍御史时,刘繇可是一副不事乱臣,避居淮浦不出的高态,此际若是轻易接了长安任命,恐怕于世人眼中,刘繇顷刻间便将沦为个首鼠两端的忘义小人了。

    刘繇虽不知刘慎所思所虑,却也能见得刘慎为难,便不作强求,只是请求道:“袁公路与长安之间久有仇怨,其人又以扬州之主自居,而今见得朝廷檄文,必难容我……听闻下邳国相笮融气横风电,实乃当世英豪,其人眼下正客居江南秣陵,子律何不替叔父走上一遭?若能得其相助,又焉惧那袁公路心怀歹意!?”

    刘繇话音方落,刘基便当即附和道:“我愿随兄长同往!但凭从父遗威,那笮融焉有不从之理!”

    笮融?

    刘慎绞尽脑汁,却也是想不起江东还有笮融这么一号人物,心中便也就只道这笮融恐怕只是个无名之辈而已,便也就无甚顾虑,颔首应承了下来。

    刘繇见得此状,颇为欣喜,当即便摘下腰间佩剑赠与刘慎,又沉声说道:“君子当佩三尺剑,斩不世之功!”

    刘慎这段时间正苦于刘岱所遗俱是些金银财器,自己却没有一柄上好的趁手兵器,所以见得刘繇赠来宝剑,也是大喜,只道了一声长者赐不敢辞,便急急接过,又待拔剑一试,便只见犹如蛟龙出海,寒光四溢!

    此时刘繇哈哈一笑,朗声提醒道:“叔父自得此剑,便日夜擦拭,倍作爱惜,却也未曾使过,子律今得此剑,何不就此冠名,也好教人知我牟平刘氏,亦有锋芒?”

    刘慎闻言,略作思忖后便沉声吟道:“今得宝剑未饮血,他朝踏马戍定边!叔父所赠,便叫饮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