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汉

第13章 曲阿城中定计策(上)

    曲阿的这场海上贸易,短短两日便已结束了。

    刘慎作为一个后世人,在贸易之物落袋为安后,其实心情还是颇为复杂的,一方面是因田豫所带来的巨量牛羊马匹实际上是降低了自己的采买成本,所以有种走运的庆幸快感,而另一方面,则愈发感叹若无后世交通,辽东、江南天南地北,相见太难。

    所以田豫走了,刘慎十分失落,特别是当田豫口中说出那句刘慎当日复述刘备的话语时,刘慎便宛如与女友分别一般,泪流满脸。

    恨不能与君共成大事也!

    田豫其实不想走,特别是当船上运来的牛羊马匹尽数抵价也凑不足盐价,刘慎只是大手一挥,便叫人通通将仓内盐袋尽数搬上了幽州大船的时候,田豫还只觉刘慎是个慷慨乐施的公子,可眼睁睁看着刘慎将获利的银钱、货物又当即通通花费出去的时候,田豫仿佛才隐隐知道了什么才是明主仁君,仿佛才看见了自己想要为之奋斗的理想。

    刘慎也不愿田豫走,毕竟这可是个文武俱全的人才,眼下自己署中数得上的人物便只太史慈一人,可太史慈那句著名的“丈夫生世,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遗言又将野望表明得太过直白,唯恐将来与之分手后便无人可信赖的刘慎,自然不愿错失人才。

    只是,毕竟田豫是幽州官吏,只是,刘慎还想要更多的牛羊马匹,只是,常山赵子龙眼下也在辽东。

    于是纵然刘慎与田豫已显然看对了眼,纵是郎有情来妾有意,可也不得不面对分别这个残酷的现实,所以自打田豫登上了那艘幽州大船离开之后,刘慎也难免意志消沉,虚度了几日光阴。

    好在刘慎的消沉并没有持续太久,随之于忠将此番获利的银钱又尽数投入了收购临海盐田的大业之中,计划的下一步实施也随之迫在眉睫——现实,突然就容不得刘慎还如于淮浦时一般轻松。

    县署内府中,此刻刘慎居间正坐,刘基、太史慈、顾达、公孙克、杨捷、于忠则分坐两旁,还有个睁大好奇眼睛又只一声不吭满堂跑来跑去的进涛,众人便在此商议起了诸事准备完毕后的后续安排。

    于忠率先发言:“此番耗三亿一千五百五十二万七千六百三十三钱,已将曲阿治下临海二里之内的盐田全部收购,共计三十四顷零八十三亩。”

    顾达闻言,当即便提笔记下,又交由刘基审核无误后,方才递到刘慎面前,由刘慎分别在各数字之处盖上了新刻的公章,再接过于忠递来的厚厚一叠地契,合拢放入一个木箱之中,笑道:“这便是江南盐业的立身之本了!”

    杨捷此时则也禀报道:“这些盐田原本为三千余盐民所有,此番收购之后,还有七百余人愿继续从事盐业,目前正闲于家中,以待邑宰的爱……爱岗敬业培训。”

    刘慎颔首,只道:“其余的人也都安排好了吗?”

    顾达立刻回答道:“也安排好了,俱都举家迁往县中各地事农。”

    说着,顾达还是忍不住心中所想,抱怨道:“若非邑宰坚持还要给他们补贴土地,又怎需花费三亿之巨。”

    刘慎明白,顾达对于自己吴郡顾氏的出身颇为看重,所以也只摆摆手劝道:“我忝为一地父母,焉能坐视治下之民流离。”

    说罢,刘慎则看向堂内众人,问道:“此番盐地既已收购完成,那总督江南盐业的职司则该由谁出任?”

    杨捷本就是县中盐督,自然知道利害,当即便毛遂自荐道:“下关愿担此大任!”

    不料刘慎却摇头道:“在场谁人都可,唯独你不能担任。”

    杨捷大惊,慌忙问道:“邑宰何出此言!?莫非是信不得下官!”

    刘慎却不回答,依旧望着堂内众人,而堂中倒也不乏本想要自荐之人,可见得杨捷结果,却也都不言语,半晌无言后,刘慎只得蹙眉说道:“我之前虽曾说过,往后盐业不复暴利,可饶是如此,三十四顷盐田所生产的盐利亦非小数,监督之事绝不可不提,杨大人本为盐督,熟稔盐业,我以为往后杨大人亦为盐督,如此更好。”

    杨捷闻言,先前那以为自己不受信任的慌张倒也随之去了大半,只是心中依旧不解,于是便问道:“可邑宰既已定下调子,一旦开始制盐,每日收入便都有计数,何况还要分利与盐民,如此怎会有人贪墨?”

    其实刘慎眼下已经对自己一开始制定的盐田收入办法有了动摇,可奈何自己后世也只不过是个常人而已,哪里掌控过这么庞大的事务,便也只能是想当然地定下了承包之法,一亩盐田每月在缴纳二十石盐后,其余多制之盐便由公司出价收购,以期调动盐民多劳多得。

    可这几日细细一想,此法中漏洞颇多,比如若逢阴雨连天,那盐民不仅无法多劳多得,恐怕便连基本的每月二十石盐也无法缴纳,而盐民多制之盐收价几分?盐民是否会为了牟利,以次充好提高盐量?而公司之人是否又会在收购过程中欺凌贪墨……

    漏洞如此种种,已然不胜枚举,可奈何刘慎偏偏还没有一劳永逸的解决之道,便只有将主意打到杨捷的身上,于是趁着杨捷提问,刘慎便也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贪墨之事古来便有,便是在座诸位眼下不会见利忘义,可谁又保证将来沦为社鼠?何况便是能保证自己,莫非还能保证手下之人?”

    杨捷闻言一怔,其余人也俱为肃然,刘慎又道:“所以公司总督一职,不能由杨大人出任,或则可以说成,不能只有杨大人一个人担任。”

    公孙克闻言便道:“忝为县尉已久,自知无甚谋略武艺,之前便有意让位与子义,又恐无职司在身,难以养活家室,今日斗胆,想向邑宰讨了这个公司总督的职司。”

    刘慎心中一喜,当即应允,又交代道:“公孙兄未曾涉足过盐业,担任总督之后,便依之前定下的方策慢慢施行,若有不妥之处,便及时与我商议。”

    公孙克倒也爽朗,沉声应下后便笑道:“下官在辽东时,却也曾随家中行过贸易之事。”

    刘慎点点头,朝杨捷说道:“既然如今全县盐田都已在公司之下,杨大人这位盐督便当监督公司,若公司中谁有不法、不妥之事,杨大人便当禀我处置,若杨大人知情不报,便与不法者同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