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流民

第三十一章 三年之后

    时间的概念在希望和无望之间更迭流逝,充满希望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似乎一个呼吸就能度过几日,而在无望的时候,时间就变成了煎熬和折磨,它死赖着不肯前进,就想让你多体会一些失望的悲哀。

    异星历5845年,怜已经十三岁了,个子长高了不少,脸上的稚气依旧,笑起来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头上的伤口还在,头发也有些稀疏,但是,平淡的五官加上阳光的笑容,让人觉得这个女孩浑身充满力量。

    怜和兰一直住在铁皮的房子里,日子越过越艰难,食物也越来越少,群居点的人口却越来越多。原本还可以有车通过的街道,现在变成了无家可归的人之住所。兰的身体似乎变差了,她很瘦,经常吃不下东西,瘸了的那条腿行动更加不方便,她总是唉声叹气,但是有一件事情她是不会放松的,就是督促怜学习,家里的书已经背过好几遍,兰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带回来一些破旧的书本,兰让怜自己看,不懂的地方就问兰。怜并不想去问她,可是看到有意思的地方,怜还是忍不住问了,奇怪的是兰居然都能回答上来,异星的历史,异星的地理,异星的文学知识,还有最有趣的异星自然科学知识,兰都能告诉怜最有信服力的答案。怜觉得兰是个博学的人,只是她总是冷漠的神情让怜不得不敬而远之。

    异星的状况在这三年里越来越糟糕,地震,火山喷发越来越频繁,地表陷落,地壳运动,让异星表面的地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高山变成峡谷,峡谷变成地缝,陆地分离又相撞,总之,异星正在发生很大的变化。地面上无法生存,地下的生活也变得艰难,随时发生的地震,让人们无法安全生活,被压死是目前比饿死更大的威胁,还有岩浆,地下的岩浆会随着地震的爆发而渗出,人们不得不随时警惕,四处逃命。有些悲观派觉得,异星就像一颗被撞烂的木球,千疮百孔,内部还着了火,总有一天会四分五裂,化作宇宙里的灰尘。但是,怜却不这么想,她从学习的历史和自然知识里知道,一颗星球的变化是非常坚强的,它没有那么脆弱,不会那么容易变成灰尘的,怜经常和小伙伴们去找生命的痕迹,虽然都没有找到,但是,她看着书本上画着的图片,她相信终有一天她会找到异星重生的证据。

    夜里,兰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怜没有睡,趴在桌子上看着那盏蓝色的小灯。

    “怎么还不睡?”

    “我不困。”

    “书都看完了吗?”

    “嗯。”

    兰没有多说什么,擦了擦手和脸,拿着一些发黑的干粮开始吃了起来,这些是群居地发放的,是现在唯一的食物,是利用现有的技术从实验室培养出来的植物制造而成的。实验室用某种技术培养出了木麦的种子,但是没有合适的土壤无法生长,实验室又用某种技术把种子提取元素,然后复制,在添加其它物质,最后生成了现在的黑麦粉,然后再由工厂生产加工成黑粮饼,这种饼吃一块就能饱,而且很难消化,可以维持两天的生存,但是,它并没有营养,也不会被身体吸收,它吃进去是什么,拉出来还是什么,只是让人觉得不饿。现在异星在所有的群居地只有这些食物,而且还是定量供应,每人每周三块,有工作的,可以多加一块,管理的工作人员可以再多加一块。可是,这些东西对于异星人的身体完全没有益处。不吃会觉得饿,会饿死,吃了不觉得饿,但是没有营养,身体还是很差,会生病,也会病死,只是死得晚一点和早一点的差别。但是,如今的异星人开始自我麻醉,觉得还是要吃,至于死不死的,就是顺其自然了,因为异星没有指望了。

    兰艰难地咽下饼,忽然一杯水放在眼前。

    “兰姨,喝吧。”

    兰抬头看了看怜,她的脸上平静如常。兰知道,怜是个好孩子,自从一年前自己生病,怜照顾自己,还为自己的病担心哭泣,从那时开始,怜就叫自己兰姨,虽然表面上冷漠,可是兰的心里觉得只要有怜陪着自己,生活就挺满足的。

    “谢谢。”

    怜坐在桌子边,拿起书。

    “看什么呢?”

    “异星地理。”

    “有什么问题吗?”

    怜看着兰,想了想。

    “问题倒是没有,但是,看着这些描述,我好想去太空看看整颗异星,看看现在的异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兰看着怜,问道。

    “你想看整颗异星?”

    “嗯。”

    怜点点头。

    “为什么?”

    怜托着下巴回答。

    “大家都说异星没救了,星球毁灭了,可是,我觉得我们的星球不会这么脆弱的,它一定在艰难地重生,我想去看看它,看看它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怜的话让兰放下了手里的水,她看着怜问道。

    “你真的认为,异星不会毁灭吗?”

    突然严肃的问题,让怜有些吃惊。

    “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看的书上说,异星经历了几十亿年的变迁,这么顽强的星球怎么会毁灭呢?还有,书上说,自然的发展,需要火山,岩浆,还有水和动物,但是,现在水资源匮乏,动物更是难找,可是,我总觉得还有希望。”

    怜眼里闪着光芒,比蓝色灯光还要闪亮。兰的脸上微微笑了笑,很快恢复了冷漠的表情。

    “如果没有人相信你,说你是个小疯子,你怎么办?”

    怜抬起头看着兰,说道。

    “那是别人的想法,影响不了我,我相信我相信的就行了,疯子那是别人叫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了。而且,我的小伙伴们都相信我。”

    兰看着这个样貌平平无奇,但是却内心充满希望的女孩,心里似乎有些感动。兰重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说道。

    “明天我给你多找点书回来。”

    说完,兰起身走到睡觉的地方,躺了下来。

    “兰姨,你是在实验室工作,对吗?”

    兰没有回答,闭着眼睛。

    “我听小伙伴说,她的爸爸也在实验室工作,上个月生病了,和你上次的病一样,呕吐,发烧,浑身发紫。她妈妈说是实验室的有毒气体弄的。”

    怜说到一半,看了看躺着的兰,她有些心里难受,这些年,只有兰在照顾自己,让自己学习,虽然两个人都保持距离,可是,相依为命是事实。

    “兰姨,谢谢你。”

    一句话,让兰的心里一震,孩子果然长大了,那个仇恨自己,讨厌自己的女孩,长大了。兰翻了个身说道。

    “我没事,睡觉吧,小怜。”

    怜的脸上笑了笑,兰的一声小怜是亲切的,怜的心里觉得温暖。怜走到自己的睡觉地方,躺下,静静地闭上眼睛,想着三年后的哥哥已经十六岁了,弟弟已经十一岁了,想着他们如今生活得如何,他们还是不是像自己一样想念着对方呢?

    遥远的星星发出微光,正和宁在哪一颗上呢?怜看不见星星,正和宁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