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善后……不，接管那事件的是12位掌权者之一的‘晓梦使者’蒂尼切亚提尔阁下。”

    “我则被命令返回黑之主领地希顿尔达汇报巡逻任务的结果，并对‘神降’事件签订保密协议，也就是魔力维持的承诺书，在缺乏灵力或者‘源线’断裂的地带，这样一份协议会失去它的存在意义。”

    说罢，酷若暂时沉默下来，注视着他唯一的朋友试图激活封印之戒另外的效果，披上作为“枯楼”的伪装。

    游灵尝试了几次，没能得到有效的成果。

    也许是因为它主动向重逢的朋友承认的“灵魂分裂”的另一个后遗症，也许是它刻意隐瞒了的精灵小姐又在意识海洋中捣鼓着什么。

    只能保持着原本模样的枯楼忽然间感觉有些遗憾，他抬起头与酷若对视一眼，听见对方继续叙述起分别后的遭遇。

    赶走了作为入侵者的救济者队伍，12位掌权人之一的“晓梦使者”蒂尼在前往纯白拜访第一位的钻石魔法使途中失联。

    这让枯楼想到了水之恶魔扮演的无名掌权者，他通过余光观察着仍旧受到灵元素魔法残余力量控制的敌人，莫名感觉全胜时期的水之恶魔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比雷泽尔以及“精灵小姐”卡珊德拉还可怕。

    发散出去的灵力在他脑海中浮现雷泽尔形象的瞬间产生了扭曲——被人触动并刹那间缩回了枯楼身边。他下意识地掠过酷若朝来时的路望去，再次弥漫、扩散开来的苍白雾气中隐隐约约透出了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

    他的视线与隐藏在迷雾中的神明对上，看见祂那深邃的蓝色眼眸中闪过一抹说不上内容的奇异光彩，似乎是朝某个对象寄托了希望，又似乎是在思考、是在等待着什么到来。

    至于为什么能从本就模糊的视线中感知到这些信息，枯楼将它们一股脑地全都推卸给了留在意识海洋中的精灵小姐身上。

    休整完毕，在认为自己讲述完了勉强算是最为重要和关键的一些事项的酷若提议下，他们参照精灵小姐的指示继续朝所谓的“深处”前进，当然，仍旧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战士没有在意好友口中的前进方向的来历，也没有关注沿途被判断出的种种陷阱，还有那涌上来却又很快再度撤退的胆小鬼雾气。

    ___

    第三世界深处有一片无垠的草地。

    他们将从道路两侧升起的石壁抛在身后，并讶异于意料之外的这片土地。

    这与枯楼的推测相违背，碧绿混杂着点点蓝色幻芒映入眼帘的那一刻，他甚至下意识地模拟出那几封信件的内容，想要向身旁的同行者解释。

    在云海中捞出越来越多的残留物，让枯楼认定这些是伊格纳茨给予那位灵魂分身的提示，并认为两侧的岩壁一定会延续到第三世界真正的“深处”，在那里锁着那些一模一样的生物们。

    脚下的植物们不像随处可见的野草，而是一株株顶上悬着一枚浑圆饱满果实的细长的茎状植物。泛着奇妙光泽的宝蓝色果实小巧玲珑，不失可爱，却令路过的二人望而生畏，好似有什么摆在明面上却又看不见的危险。

    “这……”

    沿路上各自分享了半个月左右时间的游历体验，起初在看到前路的光亮后一时兴奋起来，可是等到接近了才发现周边石壁的延续已经戛然而止，直到完全踩在了形似虚幻的草坪上，两人才刚像是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真是神奇……”

    才提到临海小镇“神降”一事并正准备进行细致描述的酷若略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本能地感慨道。

    “这些是什么植物？”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同样处于迷惘中的好友，发现对方正侧耳聆听着什么，那是自己所无法听见的声音。

    他瞬间想到了“精灵”，明白这位对所有魔法使都是“疯狂”亦或是“死亡”象征的传奇生灵依旧跟随在好友身边。

    酷若有些不习惯面对朋友的真实面貌，随即顺势让自己的目光投向草地的远方。

    稍远处的草地由碧绿的色彩逐渐变得更浅、更淡，甚至于转到现在的视野所能覆盖到的边缘位置，在那儿的植物们已然披上一层银色的光辉。酷若伸出右手抚上眼睛，通过发散出去的微弱灵力看清了那片地域的状况。

    附近挂在植物体顶端的宝蓝色果实，到了稍远的草地中便已经发育成熟，外果皮上染上了夹带着蓝色斑点的银白，并且逐渐压弯了支撑它们的茎叶，以至于从他现在的位置一眼扫过去，一片银芒。

    “那是梦醒草。”

    不知何时走到与他并肩位置的好友，轻叹一口气告诉了他询问“精灵小姐”后得到的答案。

    枯楼借助重新编织的灵力线托起一枚悬挂在植物最上的果实，让它慢悠悠地飘到二者眼前，神情专注而复杂。

    枯楼印象里的“梦醒草”则是《神迹》被精灵小姐设计夺去后变幻而成的五瓣花朵，中心点缀着泛着幽幽蓝光的花蕊。

    而不是眼前的铺满整片无垠草地的“果实”。

    “梦醒草……”自诩自己的知识掌握量还算丰富的酷若皱了皱眉，“款兰城？”

    他状似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也只能将脑海中熟悉的相似词汇归于一起，并想到了属于纯白麾下的幻象与文学之城，款兰。

    在先前的交流中，他也了解到自己的朋友也曾经作为那座大城市的客人住过一段时间，并在那里也寻找到一处“世界链接点”，初步与异时空以及奥尔菲纳集团扯上了点关系。

    提到这座“幻象与文学之城”，大部分的普通民众或是信徒们会第一时间想到作为它名字的金色花朵——款兰也同样是被杜撰出来的虚幻之物，但是被各个渠道的创作者神话，流传起了各式各样的神器效用。

    而“梦醒草”是仅次于款兰的被创作物。

    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个细节，酷若赶忙伸直手臂拦在好友身前，一边警惕地环视一番四周，最后对上了好友更加懵的神情。

    “依我个人的看法。”酷若将既是唯一好友又是直属上司的同行者护在身后，一时让枯楼代入了被杰塔护在身后的小小的角色，瞥了没留意自己表情的酷若，听他继续发表相应的观点:

    “梦醒草大多数被描述为生长在……”酷若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恰当的说辞，“悬崖边。”他重复了一遍，“各种故事和创作品中，它都被形容为生长在悬崖之上、悬崖边上的白色花朵。”

    “它的白与纯白的意义是不同的。”

    “那是象征为死亡的白，是在‘永恒尽头’每个生灵都会被染上的颜色。”酷若瞅向曾经作为游灵现在实际上也算个有身体的游灵的好友，“它们断绝了生前所有的联系后，就会由梦醒草的苍白变为透明，最后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即是……”

    这是在信仰纯白之神的地域流传的概念，也是款兰城中的创作者们喜欢利用的灵感片段。

    “彻底被‘永恒的尽头’所接纳，再也不会回到这个……”

    “这个‘第二世界’。”

    理应是虚幻概念的花朵大面积地生长在属于神明的第三世界中，这是一件绝对令酷若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不觉得神明世界中长这玩意很合理，它们本就是最先由一个创作者编出的作物，接着因为太过好用而得以流行。

    但是他选择相信似乎与第三世界间形成某种联系的好友，并且担忧的思绪也逐渐涌上心头。酷若总会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认为好不容易重逢的友人会在他们找寻到离开第三世界的机会时被这个该死的异世界给吞噬掉。

    再度打量了一眼静默地悬浮与二人面前的宝蓝色果实，酷若抿起嘴，无言地看着好友操纵着试探用的灵力，一点点腐蚀着果实表面。

    突然间，宝蓝色的小巧果实“绽放”开来。

    果实从中心裂开，“绽放”为一朵有五片花瓣的白色花朵，中心是它带着幽蓝幻芒的花蕊，沙沙响动似乎与四周无垠草地上每一颗果实进行交流。

    驻足于草地中的二人同时看见，视野所及的边缘地带重新拔地而出了灰暗的岩壁，沿着第三世界唯一的道路不知蔓延向何处。

    同一时间，意识海洋中云海搅动，被特地收集被归整到一起的信件仿佛是受到了吸引——留在表侧的大部分意识体感觉四肢的肌肉一下抽搐，险些无法保持平衡倒下。

    枯楼感觉有什么事物从意识海洋中被抽走了，失去了。

    而它们……那些异时空魔法师留下的少部分信封余骸与信件，则是被那些沙沙响动着的植物所吸引，化作“梦醒草”和眼前无垠草地的一部分，与第三世界进行了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