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地图上仅有一个蓝色风车标识的小村庄同样也毗邻弗尔瑞斯特森林，奥尔菲纳68号列车一路向东，无需半日时间就抵达了这一次的目的地。

    “接下来的事情，请原谅我们再帮不上什么忙了。”

    列车的乘务员紧锁眉头，仿佛心中有着无数的忧愁烦恼难以派遣。

    “在款兰那时……”乘务员小声嘀咕着，“那时候有设计师大人的直接引荐，让您可以无需办理手续直面99号。”

    “但是现在这里可没有我们奥尔菲纳的设计师，他们对这座小村庄不可能产生兴趣，哪怕这里距离‘暗之森林’是如此的近。”

    见列车外的大人物们没有回应，他也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略微有些郁闷地撇了撇嘴，转身消失在了车门后。

    站在枯楼左侧的尼德林摩挲着下巴，脸上挂起一抹别有意味的笑容。扣在他的竖领上的领针也“哔哔”地震动起来，随着尼德林真正的嘴巴无声地一张一合，声音从人造源线末端的孔洞中溜了出来:

    “咱之前也听说过。”

    听说过什么？枯楼用一种同样意味深长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尼德林，看得对方浑身不自在，忙收回了给予他人欠收拾感觉的笑容。

    “今年上位的天父大人不认识‘规矩’这个词。”尼德林做出叹气的动作，“您知道的，两个阵营之间的某个‘守则’。”

    “你不说我都忘了。”枯楼冷着脸回复道，让尼德林分辨不出对方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敷衍。

    不过，也许他是真的忘了……尼德林眨了眨眼，感觉对他们这位新上任的二把手有了全新的认识。

    【哈，黑之天父有着到世界各地自由行动的权力，纵使是他们那位伟大的首领也管不着。】

    耳畔响起精灵小姐的声音，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调控意识海洋中的力量，让它们侵入现实，造成缠绕于枯楼周身的云海投影。

    【但是这一切也有个前提，呵呵，我清楚地记得曾经回答过类似的问题。】

    是啊……枯楼于心中回答她说，那时候作为游灵的他又一次地面对了死亡，感受到了对于生命终结的恐惧。

    “这就是‘纯白的背叛者’的思考方式吗？”尼德林半张着嘴，目光有些呆滞，似乎对枯楼毫无芥蒂地“闯”进一处又一处敌对阵营的领地感到无比震惊。

    “居然都习以为常了……您身上这个‘习惯’才是最严重的吧？”

    黑一侧每年一度的擂台赛可是受到了全世界的关注！尼德林以手抵额，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此时此刻他的心情。

    临海小镇……山城朗栎……一开始他找的落脚点还都是黑之阵营这边的、合乎情理的——回收了那座没用的要塞后就越来越奇怪了，他居然还敢闯进款兰城、在那里的奥尔菲纳集团门前晃悠……

    “我是没怎么在意……”枯楼有种百口难辩的感觉，除了被黑之首领强迫接下的各项“旅行”任务外，他挑选的大部分地点还真的都靠近纯白的领地。

    若非《神迹》的那个意外，恐怕尼德林会更加震惊。

    毕竟现在那座龙之都已经是黑之天父的属地了……枯楼默默地想着，同时继续忍耐意识海洋中精灵小姐的“骚扰”，困惑着她怎么又变回了一开始的相处状态和模式。

    枯楼的视线从站在身旁的尼德林身上移开，落在了早就兴奋起来的搭档俩身上——他们或许才是这个临时停靠点中需要去“依赖”的对象。

    纵使他并没有真的要去“聘请”向导的想法，他对99号现在的所在地了如指掌，也早就通过手上持有的晶片进行了“提前预约”。

    ——那是在离开麦卡士城，还在奥尔菲纳68号列车前往赤珀城途中发生的事情。

    “完全焕然一新了啊，蓝风车之乡。”

    只听见小小用他那嘹亮的嗓音大声说出此刻的内心感受，一旁的高个子脸上也写满了“激动”的字样。

    他们这对搭档就是在这座小村庄中相遇的，奠定了他们二人一同背弃伪神信仰的这个基础，对他们俩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大事。

    原本建立着唯一一座风车塔的平原上，如今插满了大大小小样式不一的风车。一阵风吹来，它们或顺时针，或逆时针地旋转着。偶尔也有一些基座不稳的风车会随风摇曳，却一点也影响不了整体的震撼感与其中表现出的一种奇妙的美感。

    它们都有相似的颜色，有的略深，有的正好，还有的只是上了一层淡淡的蓝色，乍一看还以为是用白色材料所制成。

    “看啊，杰塔，我看见它了！”

    “哦，我们可敬的‘母亲’，我们的生命之源！”

    小小险些原地蹦起，他身旁的搭档稍稍蹲下身来，他则一下子跳到了杰塔的背上，让对方将自己背了起来。

    小小指的是新建成的奥尔菲纳分部大厦上装饰的那枚风车，带给观察者一种时代感——它似乎已经存在于世了很多很多年月。

    “我想。”立于枯楼身旁的尼德林调整了竖领上领针的位置，让人造源线的状态变得更加优秀，“那应该就是过去这里唯一一座风车的遗留物。”

    “是这座村庄的象征。”

    “虽然它现在已经被时间淘汰了。”尼德林语气中略感遗憾地说道，“本来还以为能见到它被风推动起来的样子，但现在它也只是个不会动弹的装饰物。”

    若是有谁再强迫那枚巨型风车转动，恐怕它会瞬间崩解。

    它已经足够古老，是时候该进入永久的休眠时间了。

    “要是是在纯白那边的话，这就叫做‘抵达永恒的尽头’吧？”尼德林摸了摸下巴，又感觉有些不对劲般地修正道，“不对，不对，这怎么是永恒的尽头呢？”

    枯楼先是扫了一眼逐渐收不住思绪的战士，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抬头望向那枚安置在小村庄最高点上的风车。

    “它不会再动了吗……”

    “嗯？您有说什么吗？”尼德林瞥了一眼他们的二把手，见对方已经望向了别处，似乎并不对古老的风车感兴趣。

    “我去见天仙99号。”

    沉默了少许时间后，枯楼转向正兴奋着的搭档二人，又用余光瞟了一眼尼德林。

    “很快就会回来。”

    “然后就可以出发去下一个目的地了——有关于‘神降’的调查应该还未结束才是。”

    【你与祂的缘分是在离开‘柚’之后才会形成的啊，莫非这么快就被你给忘记了吗？】

    “我还没有准备好。”枯楼面不改色地于心中回应着，他现在只希望恢复“正常”的合作伙伴乖乖闭嘴，也最好别在他与99号见面时惹出什么事端。

    ——他会把友人的家乡放在旅行的很后面，现在的他对纯白的主领地、对试探纯白的钻石魔法使并没有多大的兴致。

    “我的希望不可能出现在那里。”

    他由衷地想着。

    ___

    ___

    这一次无人指引，枯楼独自穿过空无一物的四方形大厅，穿过充斥着黑暗的走廊，直到脸上缠着绸带的熟人映入眼帘，他才停下了脚步。

    枯楼的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有关奥尔菲纳相似装潢的不解，沉默着倾听了一阵精灵小姐的长篇大论，他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面前的幻象造物身上。

    “又……见面……了。”

    这让他稍感不自在地摸向自己的脖颈，似是回忆起了第一次遇见这位“帮手”时自己的遭遇。

    这样想来，似乎也不是完全一致……缺了点什么？

    等到真正再度与天仙99号见面时，他想好的说辞一瞬间就被抛到了脑后，也有精灵小姐故意把刻在云层上的内容抹去的嫌疑在。

    “我想好了。”

    对于这位幻象造物无需使用敬称——对方不止一次在晶片中强调过，尤其是提供了一个令她满意的名字的访客，太过尊敬会让她感到不爽。

    感到不爽的结果，就是会迎来自己掐死自己的不可能结局。

    “哦……o？”天仙99号缠有绸带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浮夸的笑容。

    “你，改变，了，想法？”

    枯楼伸出手，右手上的五枚锁链链接的戒指已经褪下，靠着手腕上的金色镯子才没让整只手臂变得干枯，变回失去生命之人的一部分。

    “‘神的魔法’，交换筹码是这个，对吗？”

    意识海洋的投影瞬间笼罩住枯楼的全身，却又很快分解成了缭绕四周的云海片段，好似是其中的精灵小姐尽全力克制住了她内心的冲动一般。

    “是……没，错……就是……‘那个’——”

    99号顿时出现在了枯楼的面前，一手绕过他的脖子，头则是枕在了枯楼的右肩上。

    她的另一只手轻抚着那只干枯的右手，却是直接无视了垂落着的金色戒指。

    “你……想要，交换……什么？”

    似是早就有所准备，清楚这位访客的第二次到来绝对不止是“想通”那么简单，天仙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被收回，她也逐渐远离枯楼的身体。

    “封印之戒”自行戴回了枯楼手上，他也是早有准备，直接说出了于心中重复了不知几十遍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