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里秘密提供着来自“柚”的鲜果，忽略它们艳丽得像是蕴含剧毒的外表，吧台后的兼任调酒师的酒保用他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抓起其中一枚。

    它们被散装放置在吧台上的褐色藤条编制的篮子中，小篮子被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的设计师安上了银白色金属制成的柄，看上去违和感十足。

    不幸买下它的酒馆主人只得让灯光打在上面，居然也形成了另一种给予人微妙美感的神奇效果。

    吧台前安置着六把完好的椅子，最靠角落的则是被人为破坏过的废物，偶尔有托着酒杯路过的客人会倚在那废物上稍作休息——但要是真有缺心眼的人一不注意坐上去，那后果可不是一般人吃得消的。

    “直接摔下来就算好的了。”身穿制服的救济者摊开双手以表示自己无奈的心情，“只不过这类人还不少，前不久就有一个从上面摔下来昏迷不醒的客人。”

    为什么不把它拆掉？坐在另一把吧台椅上的同伴没有作声，静静地瞅着那调酒师将手中的果实迅速变成盛放在杯中的浑浊液体，而那只白手套上一丁点污渍都没沾上。

    “我知道您想问什么。”先前说话的人抿了口杯中仅剩不多的液体，“第七把椅子很重要，是这里的人们长久以来所坚持着的……嗯，习俗？”

    “好比是西蒂和纯白之神之间的关系，呵呵，您不会不相信吧？未开发之前的这片地域上信仰着另一位虚构出来的神灵。”他仰起头将杯中剩余的液体倒入口中，转向虽然是邻座但依旧隔着一定距离的同伴，“下一杯还是‘皮诺’？”

    “不。”一直沉默着的同伴终于开口回答说道，“我想试试‘柚’的特产，据说最近才被引进到这里。”

    他似乎是感到不自在般地将右手抚上脖子，五指作发力状，但没过几秒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做一样地松了开来，并顺势用右手手肘撑在什么都没有摆放的吧台上。

    那兼任调酒师的酒保稍微抬起头瞄了一眼说话的客人，又赶忙再次低下脑袋，捣鼓起手中未完成的作品。

    “说实话。”之前话多的客人没考虑好接下来想要品尝的酒品，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显得稍许有些忧郁。

    “我怀疑这些事情都不简单。”

    继续观察调酒师手上动作的同伴仿佛是被挑起了兴趣般瞥了他一眼，仍旧什么话也没有说，沉默着等待他的下文。

    “这里受伤、沉睡的人最近也太多了，这频率有些不正常。”

    说话的人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脚踩着吧台椅上特意为他这种顾客设计的横杠，半个身体探向了吧台里面，冲着那一脸懵逼的酒保报了他自己都描述不清楚的饮品名，将“是否提供”、“是否有原料”、“有没有能力做”等等的麻烦事情丢给了这位服务生考虑。

    “我怀疑这是某种大型魔法被实施的前兆，也许是需要生命力作为绘制魔法阵的条件。呵呵，总有这种损人不利己的麻烦阵图，会因此发愁的也一定不是什么正经的魔法使。”

    “大型魔法……”明显话并不多的同伴终于等到了为他而调制的那杯饮料，他没有迫不及待般地直接品味一口，而是将细脚的酒杯轻轻地推到不会被暴躁起来的同伴触碰到的位置。

    “莫非……你想要说的是？”他语气并不很确定地问了一句，望向面色逐渐凝重起来的邻座。

    话多的客人显然已经准备好了接下去的说辞，用旁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踩在椅子的横杠上凑到同伴的耳旁:

    “那有可能是上位魔法。”

    话音未落，一直以来表现极度冷静的同伴险些一个没坐稳，从完好的吧台椅上栽倒下去。

    他身后的破旧披肩很不幸地被夹到了椅子拼接的缝隙处，废了将近半分钟时间才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险些从吧台椅上摔下去的同伴拢起披肩，让它暂时堆在自己的肩膀上，夸张翘起的头发也因为之前的失态变得有些凌乱——缠满绷带的手臂微微发颤，勉强握住细脚酒杯的手则因为暴露在同伴面前而被压抑住，坚持着他最后一丝冷静。

    “上位魔法……你是说……你是说真的？上位魔法……”遏制不住自己继续失态下去的救济者低声喃喃道，目光在茫然的酒保与话多的同伴之间游离着。

    “咳，别这么夸张，您知道，我的猜测向来不怎么靠谱。”话多的救济者同伴接过酒保递来的免费酒品，“您看看，都吓到人家了。”

    “这里还有奥尔菲纳的蛀虫们同我们一起行动，很多事情都不怎么方便，而且可不能被他们抓住把柄。”

    邻座的同伴恢复了他的平静，“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再考虑别的事情。

    ___

    铁黑色的光圈环绕着城区中心的大厦，在它灰蓝的表面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大楼与大厦之间，建筑与工地之间，在“新区”厄尔的所有一切之间——奥尔菲纳特别设计的101号快捷交通工具肆意无阻地通行着。

    它们无需灵力轨道的支持或是功能，哪怕是在无灵力的区域也能很好地被无掌控灵力资格的普通人利用，只是在这厄尔中它们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模式最高档化后，甚至还能给予乘坐者穿越时间与空间的错觉。

    “与款兰的‘光轨’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因为不需要使用灵力所以它们才成为了被大力开发的项目，最近还被人与这个开发中的新区混为一谈。”

    某种意义上算是恢复了记忆的胖商人娴熟地将介绍用的话语一口气说了出来，也没管身后的同行者是否能理解，直奔位于阴影中被剩下的那最后一架“101号”。

    【在资源丰富到连续挥霍数百年时光都没问题的地域推行无需使用能源的工具？也不知道他们人类是怎么想的。】

    “实际上也没什么问题。”于心中回复精灵小姐的话，“101号”的外形也因为逐步靠近而彻底展现在枯楼的视野中。

    那几乎可以说是一个与地面阴影几乎融为一体的暗色平面，毫无任何美观度可言，还让人不得不在心中担心起来真正的普通人能否在想要使用它们的时候发现它们。

    “听一下我的意见如何？”一路上似乎变得愈加自信的胖商人一脚踩在那与阴影同色的平面上，“我们的想法各有不同，实际上到这里的目的也只有调查‘神降’一事罢了。”

    “你想说什么？”本来就没打算一直集体行动的尼德林主动开口回应道，他拽了拽领口的人造源线，似是一脸认真地抽动了下鼻翼，“这里有救济者，你不如先考虑一下怎么做才能将达成委托目的的损失降到最少。”

    他们的二把手绝对不会在这座正在开发的城市中遇上难以解决的麻烦……尼德林与枯楼对视了一眼，仿佛就在这一瞬间作出了先参考一下卓洛意见的决定。

    “我和他。”卓洛指向依然扛着那块花花绿绿牌子的中年男子，“乘坐它前往‘唤神法阵’的所在地。”

    他接着望向杰塔与小小，视线掠过二人又投向枯楼，仿佛是在争取搭档俩心目中“老大”对某些事情的同意。

    “你们负责找出祭品的位置，他们不一定被困在同一个地方，也有可能已经与世长辞了。”胖商人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幸灾乐祸似的笑意，像是在庆幸神降一事与黑一侧无关，被选为祭品的也不是他自己。

    “枯楼大人，您要做的是保护他们。”胖商人有条不紊地进行分配任务的工作，好似这件事上他才是最有说话权的一个。

    “尼德林大人就负责在暗中支援我们，最后确定阵图有无完成，再考虑阻碍神降的事情。”

    “在这之前，先向我们伟大的黑之首领汇报这件事吧？”

    卓洛一瞬间换上了副献媚般的神情，并忽略了自诩懒得搭理他的尼德林脸上稍微表现出不满的神色。

    他们要做的事情在抵达厄尔前就已经由珊德斯特姆的居民阐述清楚，抵达新区最中心的光环建筑——就好似是登上无名小岛中央被遗体拦路的那座独峰。

    一件没什么难度，又满是隐藏危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