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楼

168·模糊回忆中的少年面貌

    “白之墙”外,诺艾单手托着镶嵌有殷红宝石的水晶盖,凝望着愈发远去的“光轨”。

    等到那来自款兰的交通用具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这位奥尔菲纳纯白一方的管理者、新区“厄尔”的掌权者才若有所思地转回头来,面对守在“白之墙”外、青色上衣洁白长裤的两位守卫。

    他闭了闭眼,企图让自己的心保持足够的平静。他手中的水晶盖小幅度地旋转起来,若是旁人不仔细观察,也许会认为这只是有关乎平衡的小问题。

    “我们的神明离开了柚。”

    诺艾的身边除了两个守卫外,没有其他人在,可是他就好似在与某个常人无法窥视的存在对话,并刻意表现得不像是自言自语。

    青色衣装的守卫们面色不变,仅仅是被帽檐微微挡住的眼珠移动了位置,相互之间对视了一眼。

    “既然这样……”失去了几乎全部下属的掌权者也不知道是在回复谁的话语,他双眼随即深邃起来,象征着水晶阶级以上却未到钻石阶位的符号分别浮现在它们之中。

    “我会前去库诺尔蒂,直待我们的神明完全苏醒,再去与祂会合。”

    诺艾手中的遗留物停止了似乎毫无意义的旋转,而他本人也神情肃穆地迈步走向了洁白壁垒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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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倍道而行,转移魔法与沿途的奥尔菲纳小道具交替利用,穿过了灵力断带的匪夷所思地区后,枯楼终于拿回了自己在表侧身体上的主控权。

    确切地说,这也算是“帮助”的一种。

    或许,自己先前带上卓洛前去柚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状态,这次是做好了准备,才能在仍旧没能解决异变的意识海洋中旁观身体的动向。

    枯楼扶着额叹了口气,虽说在下定决心正式出发前做了些正常魔法使应该能够想得到的安排,但他心里依然是忐忑不安,如同脚下波涛起伏的五彩海洋一般。

    白发少年的身影从周边各个或阴暗或刚好处于光源之下的角落里窜了出来,于枯楼身后重合在一起,又一次完成了“拼接”。

    黑一侧的二把手向这位被自己随便取名了的助手欠了欠身,感激的话语还未到达嘴边,“纯白”便伸手捂住了他的脸。

    “怎——”

    当“纯白”松开手,让它们自然垂落在身体两侧时,因为对方未曾有过预料的举动而迅速回归云海之中的游灵发现,这具身体的相貌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这种魔法往往是有时限的,且还需要大量的灵力与装备作为祭品。

    枯楼也曾把这样的做法考虑在“环游世界”的旅程中,却因为身边资源不足只能暂时不作考虑。

    “你……这是?”第二次抵达库诺尔蒂城跟前的外来者下意识地抚摸自己变幻了的脸庞,从云朵屏幕的视角看过去,他竟有一种无法习惯的感觉。

    “我说过,我想要帮助你。”

    “纯白”伸出右手在枯楼眼前比划起来,让那张遭受特殊魔法影响而产生异变的脸看上去不再违和,至少符合当事人的审美。

    仿佛眼前的这位助手能感应到意识海洋中游灵的所思所感——那作为最终成果展现在云朵屏幕之中的那副面容,莫名令枯楼感觉鼻尖一酸,可惜内心的澎湃情感无法于现实中做出明确的反应。

    就好像是他终于迎来了取回人类身份的那一天。

    淡金的额发恰好挡住了两侧的眉角,算得上消瘦的脸颊也被模拟了出来。

    那是库劳德的相貌,若是让枯楼再进行回忆的话,或许现在的他还会选择用上“丑神之泪”作为辅助。

    印象中流逝的时间顺手把记忆也给抹去了,他已然记不得那位被称为“可怜之人”的少年的具体样貌,纵使总会在观览记忆碎片的时候将这副形象过一遍脑海,却一次比一次模糊,过去的自己越发远去。

    这当然也有在“第三世界”中,做出的某个选择有关。

    枯楼现在所有回想起来的记忆片段,都是驾驭在“丑神之泪”的基础上才把它们牢牢地锁在了意识海洋之中。否则他早就像许多年前那样,在某一个早晨醒来,发觉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

    “啊,你……”险些沉醉在自己本来面貌之中的枯楼收拢思绪,赶忙将之前没说出口的感激表达了出来,“真是……谢谢。”

    这种变化魔法的凭依、媒介是什么?枯楼眨了眨眼,他没能看见“纯白”献祭出武器,亦或是其他可以利用的器具。

    他的这位助手则是像在做出回应一般,眯起眼摇了摇头,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回到了枯楼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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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豫了少许时间后,杰塔递出手中的短剑,将它交给了某个并不认识的“黑”一侧信徒。

    这算是通过了第一轮检查。

    “没想到要做一个‘纯白的背叛者’居然也那么困难。”高个子的魔法使嘴里嘟嘟囔囔的,尽管没什么必要,他还是踮起脚来期待自己的搭档从面前的房间中走出来。

    “其实,我们这边很多人都是从‘白之墙’后面逃出来的。”

    站在杰塔身后,一个自来熟的信徒压低声音感慨道,像是在回复杰塔的牢骚。

    “嗯……”高于常人的额外魔法使摩挲着下巴,沉思了几秒,“那很正常,嗯,很正常。”

    他本来想说的是,在《创世纪》中,“黑”一侧原先就是从“纯白”中分离出的一小部分,尊敬着作为引领者的“黑之首领”,占用了“原初魔法使”分配给他们的土地。

    但是鉴于他还不怎么熟悉希顿尔达的氛围,害怕一不留神说错了话被丢出去或者当场去世的杰塔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含糊地回答说道。

    “现在‘纯白’越来越过分了!”自来熟的信徒忿忿低吼,“居然拿普通人当作献给伪神的祭品,还不如我们伟大的首领,无时不刻关照着每一位追随者。”

    嗯……杰塔有些发懵,歪了歪脑袋,不是怎么理解这位“黑”一侧的信徒想要表达什么。

    是说他们知道“黑之首领”也等于是一位伪神吗?还是单纯地想到什么说什么,完全没注意上前后语序亦或是逻辑上的问题?

    在意并思虑了一会儿对方的话后,这位刚通过第一轮考核的“纯白的背叛者”决定不再仔细琢磨对方的任何一句话,眼神有些恍惚地望向头顶的蓝天。

    “呐。”另一个正准备参加考核的魔法使蹑手蹑脚地凑了过来,“象白牙的先生,你有听说过一个传闻吗?”

    什么传闻?杰塔收回瞟向天空的视线,重新将目光放在眼前紧闭的房门上,为什么列托、不,小小还不出来?难道是“黑”一侧的人发觉了什么,认识到了自己搭档身上带有“水之恶魔”的诅咒?

    就当杰塔尽情陷入胡思乱想的状态,甚至还在嘴里嘀咕这下次逃跑该以怎样的方式去完成时,先前打算展开话题缺惨遭无视的同类用力锤了下他的肩膀。

    “你干什么!”高个子的魔法使身体自动给出了反应,右手抓向腰间,却很不幸地发现那儿的佩剑消失不见了。

    不好,小小的短剑上交给了“黑”的监察员,而带有屠龙属性的冒牌巨剑被老大带走了!杰塔面色一凝,大气中的灵力瞬间缠上了他的手臂。

    “等、等一下啊?”找茬被下意识反击的“纯白的背叛者”有些慌张地摆着手,“我可没有什么恶意,而且,在这种时候发难,小心过不了第二关!”

    “象白牙”是“额外魔法”这一条线的终点,类似“钻石魔法使”的阶位,这位从“纯白”一侧逃出的魔法使内心再明白不过,要真的动起手来,在场所有人兴许都是被杰塔秒杀的份。

    “什么传闻?”

    杰塔这才回想起先前对方提出的话题,语气不怎么友好地质问道。

    “就是,额,有关于……”那位险些遭到攻击的魔法使挠了挠自己的脸庞,“‘战争’的事情。”

    ‘黑’之阵营打算以赤珀城的事情作为借口,发动一场彻底的、真正的战争。

    杰塔抿了抿嘴,这件事情,他们的老大并没有选择隐瞒,而是一五一十地进行了转述,就连跟在他们身旁的胖商人也听到了一些内容。

    “那又怎么样了呢?”杰塔望向仍旧关着的房门,继续担心起自己的搭档,“总不见得这次的挑衅方是‘黑’,你就要叛变回去吧?”

    就是因为有这种可能性——杰塔内心“哼”了一声——所以现在加入这个阵营的考核才那么复杂。

    他内心也并不完全向着“黑”之阵营,而是看在自己的搭档的面子上,追随他们的老大才踏入希顿尔达的。

    再后来认识到没有名分的话,每次进城都要付出一笔并不便宜的费用,枯楼欠喀乐兹的账实际上到现在都没还清,于是杰塔和小小这才下定决心,趁着这次被自家老大委托给尼德林,赶紧“转正”。

    “不,不是这样的。”找茬的魔法使依旧摆着手说着。

    “在我看来,额,这是另一种方法。”

    “是‘黑之首领’找寻到的,从‘异时空’、从末日中拯救这个世界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