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要是在无法挽回的事情上继续执着，那就是得他一个人背负责任的任性，对他不会有任何的好处。

    枯楼如是想着。

    可是，除去那段被忘却又被一点点寻回的十五年时光外，他其余的知识、阅历、经验和为人处世上的更多方法与态度全部都是在“第二世界”得以成型的。

    他的视线流过摆放在身边的、从“第二世界”带过来的杂物们，双瞳中闪过一瞬绿影，首先进行处置地便是那棵之前被使用过的灵力源——七叶树。

    它还有很重要的意义在，若是养好了的话，也可以作为真正意义上的灵力源，在这个没有灵力和魔法的世界中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不过事实上，枯楼并不认为来到这样一个世界后，他还需要压榨魔力去施展某种大型魔法亦或是依稀摸清了点门路的上位魔法。

    一枝五叶的绿植很快被种进了枯楼用魔法具现出来的古典风格花盆中，紧接着被一阵风直接推去了卧室的落地窗边上，在那里暂时安了家。

    然后，风并未停息。

    它们在灵力线的引导下轻轻地拂过房间内的每一处角落，无需多时便将这间卧房改造成了枯楼记忆中的模样。

    依靠他所习得、又有条件使用的魔法具现出的各式摆设、墙饰、小型家电以及少量统一色调的毛绒绒玩具在成形后的一秒变为了实质存在并能永久存在的事物。

    【额，打扰一下。】意识海洋中的精灵揉搓着手边的云团，比出了一只兔子，【那些玩具是什么？】

    “是回忆。”

    坐在床上的枯楼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地回答道，似乎他一点也不觉得那些毛绒绒的事物不适合他所处的这个环境——也不适合他。

    “这个。”从中拎出一团深蓝色的毛球，枯楼挑了挑眉说道，“是给雷泽尔准备的。”

    “他的世界不是已经被伊格纳茨摧毁了吗？”

    【你……】

    精灵还未能从合作伙伴突然砸脸的决定中挣脱出来，给予自己的一些评论和想法，枯楼已经撇开这个话题，开始翻找剩余一些没处理的事物中可能起到帮助的东西。

    “虽然已经这么做了。”他低沉着嗓音说着，“这不代表我放弃了，我会找到去往下一个世界的方法，我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愿望’的实现。”

    怀中的蓝色毛团上似乎睁开了两只眼睛，略有些茫然地眨了眨，又赶忙闭上了。

    【嗯……真很好，吧？】精灵小姐坐在一朵恢复为正常的白颜色的云团上，一副怏怏的样子瞅着周围云海最上层的乌云们，【欸？等等，那现在你在干什么？】

    【你想要做什么？】

    在她的视野中，出于表侧现实之中的合作伙伴挑拣出了一件看似很锋利的武器复制品，将它架在他自己的脖颈后面。

    在这儿使用魔法似乎也不需要献祭手边的武器，因而这些配合魔法阵使用的复制品仿佛也失去了它们的价值——兴许能忽悠进一些私人经营的博物馆里。

    不过，枯楼相信那类博物馆的审查机制肯定也是非常严格、不会允许编造出的故事和相当于假货的复制品在其中进行展出。

    无形的灵力遮掩了某些事物飘然落地的声音，枯楼手中的复制品也在完成了它的“使命”后化解为了房间内部微薄的灵力，最后全部成了那棵七叶树的食物。

    【你……你的头发？】

    【想要动手的话，你完全可以用魔法修改它们的状态，要长要短都可以做到的啊！】

    “现在也可以。”枯楼弯下身，用手触碰落在地面上的金色头发，那是刚才他通过手中的锋利短刃“修剪”下来的、这具身体原本长发的一部分。

    他的手一放在它们上面，落于地上的金色头发们便立即化形成了一副淡金边框的半框眼镜，大小和轻重恰好吻合他的脸型，架在鼻梁上也绝不会令人感到难看或违和。

    平光的镜片受到些许灵力的改造，能用来掩护时常会在枯楼双眸中转瞬即逝的绿芒，也可以对防止被人发现使用魔法产生一定的作用。

    【我……有些搞不懂你想做什么了。】

    精灵从身下的云团上站了起来，虽然嘴上表示不解，甚至还有些不满意的意味在，但实际上她也没有明确地提出反对意见，并不介意自己的合作伙伴在形象上的改变。

    “这毕竟是B-4348恩师的相貌……”枯楼戴上用来进行伪装的眼镜，“还能勉强让我看上去更精神些，吧，也许只是我自己这么认为。”

    俯下身又在地板上摸索了一会儿，感觉凭借手感什么也不可能找出来后，眼镜背后闪过一抹幽绿色的光团，下一刻，一枚不再晶莹的固体薄片出现在了枯楼手中。

    它能被用来当作发卡，亦或是发绳。当他的造型还是长发的时候，这枚来自天仙99号的晶片除了搜索信息外还能起到日常生活中也有帮助的效用。

    不过，现在它似乎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抱着试探的想法，枯楼敲了敲它的表面。

    原以为什么都不会也不可能发生，然而，意料之外的巨额信息却被不知来源的外力尽数灌输进了新生的意识海洋之中。

    “啊……”

    【噫。】

    用白色绸带蒙住双眼的天仙形象又一次呈现在洁白乌浊各自掺半的意识云海上，瞬间回归里侧的枯楼清楚地感觉到了99号的困惑之意，具现在眼前的模糊身影歪了歪头，一副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不到……”

    【真没想到……】

    他和精灵小姐同时开口说道，飘浮在云海之上的身影也突然间像是反应过来了某个事实，张了张嘴又顿时闭上，恢复了淡然的形象。

    “我应该……恭喜……你，‘贪婪’……还有……‘卡珊德拉’、‘雷泽尔’，以及……你们身后的‘祂们’……”

    断断续续的声音不像是由于所处空间、时间、世界的不同而导致的错误现象，反而与99号原本的表达方式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信息……在那之后……战争……”

    “都给、你们……就留在……意识之海中了……留给……你们……”

    “有事……像往常一样……可以……拜托、我。”

    “有人……正在拜访……先，切断，联络……你们知道……以后联系的……方法……”

    基本上没给陷入震惊中的二者插话的机会，天仙99号时断时续地说了一连串的话语后，单方面地直接切断了与他们的联系。

    【哇哦。】精灵主动地拍了拍手，似乎还没能从方才的惊讶中脱离出来。

    意识海洋中的主人则是意味深长般地让视线在浓缩成光团的巨额信息上停留了数秒后，回归了表侧的现实之中，重新开始投入进整理杂物的行动中去。

    枯楼的目光落在了来自“柚”的奢侈品上，它们几乎全都是卓洛强行推销给他的、能够长时间留存的食物。

    在告别胖商人、离开那座“美食之都”后，枯楼完全把它们给遗忘了，就这样让它们一直被保存在了肩上的储物魔法阵里。

    捧起摆放在眼前的一颗果实，他的耳畔顿时响起了精灵的声音：

    【怎么，你不会是忘记了晋升果实的事情吧？把原主杀死了后，你也可以随意地使用它，让自己成为魔法师了哦。】

    “没有忘记。”

    当时的他，记住了发生在“朋友”身上的诅咒，自然也想起了曾经有很多次想到要去做的事情。

    比如说，让本来就有机会晋升魔法师的“火红战士”从“水之恶魔”手里“取回机会”——屠戮整座无名海岛上生灵，用以走上“杀意”途径的是那个女人，而愿意背负上那些罪恶感、保管“晋升果实”、决定它的去向的则是枯楼自己。

    “为了确认诅咒解除，那时候的我穿过传送门去往了他们那儿。”

    “也把当时为了吸引‘水之恶魔’注意而带走的果实还了回去……看到了它，杰塔就应该能想到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或许，也算是做过几天他们‘老大’的我，留下的一些解释、一句交代。”

    他转了转此刻被握在手里的圆润果实。

    “这是，‘卡纳尔树果’，我记得它有很长的一段处理手法，但是细节内容因为不感兴趣所以没能记下来。”

    【这个啊……说不定雷泽尔知道。】

    意识海洋中的精灵小姐发出了几声正常的笑声，把话题推向了被枯楼放置在身旁的蓝色毛团，毛绒绒的圆团上先是睁开了两只眼睛，又很快闭上、假意自己仍旧是一团无生命的装饰性玩具。

    枯楼没去理睬自己的合作伙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将这口气长长地吐了出来——仿佛这么做，他就能完全将心中的愤懑派遣出去，恢复不久前仍需要虚构心脏的游灵时的心态。

    “等到明天……不对，也许，今天也行。”

    “我还是想要认真地观察一下这个世界的。”他默默地开口说道，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回应着合作伙伴压根没展开过的话题，“看一看它们之间究竟有多么相像，然后想办法，在对这种‘相似’的反感还未被习惯、漠视之前……”

    “找到方法……离开这里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