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朋友，终日忙碌的库劳德最近更忙了。

    罗吉背倚着花园庭院的铁栅栏大门，只用听觉去判断是否有人从里屋出来。

    他承认自己来的是早了些，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早的夸张了——他和他的朋友约好了一起前往学校，但从来都没约定过要提前一个半小时在别墅后门前会合。

    “呼……”罗吉吁了口气，用抓着手机的那只手拍了拍他自己的胸口，“我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

    “这可是我第一次约教职人员一起……上学！”他瞅了一眼留了好几天的那则备忘录，“未曾有过的经历！虽然最近库劳德似乎更忙了的样子……”

    他的朋友忙着去拓展人际关系、去和皮特.比克比凑近乎、去忙着帮安古斯秃整理教参，也开始试着自己来指导几个学生如何用心去学习。

    然后在课余时间，他的朋友还得同低年级的米迦列拉待在一起，研究他们眼里的“生活中的美丽”；他的朋友也像刚来到学校那阵时一样，会抽出时间埋进图书馆的书堆中，又拿出一小部分时间来把取出的书一本本放回原位。

    他的朋友尤为在意的是，一种被他称为“世界链接点”的概念，他说那具有一定的科学依据且正在被很多不知名的科学家们进行着研究，他们在大学里开设了一个专门的社团，到处招揽相信这一说法的学生以及家长。

    “这都发展成什么了不得的组织了吧？”

    “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的朋友轻描淡写地给予出解释，“大家钻研了一阵子后都会把它当作空想，然后转头离去再也不愿意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它。”

    “所以它才会那么冷门、以至于我们都没有听说过……除了从你这里听说了它的称呼外。”

    “我希望你能记住它，‘世界链接点’，一个有趣的假想概念，然后，你得……不，你可以试着去相信它真实存在。”

    他的朋友也许是在后悔，后悔将青春浪费在某些教授或导师提出的假想上，但是库劳德还是那么说了，他说:“我希望你能这么做。”这样的话，罗吉想要给他的朋友一个面子。

    罗吉一边的膝盖稍微弯起，翘起脚后跟抵在铁栅栏上，发出了些许并不响亮的声音。

    他的目光时不时投射在手机屏幕上，又时不时扭头望向里屋的门，期待着在下一刻它能被从里面打开，然后和自己有了约定的朋友会从那里面走出来。

    “我来得太早了。”罗吉感慨着早在一小时之前就得出过一遍的结论。

    库劳德很忙，忙着履行各种新关系链接着的约定与承诺。

    他帮皮特.比克比誊写住宅区邻里之间的家庭表格，也帮米迦列拉完成她的艺术课作业顺便应付女孩棘手的父母；他作为替补暂时参与了罗吉的球队训练，最后却成了站在原地单纯浪费时间的一趟活儿；还有玛琪与阿古拉，两个人的成绩在米迦列拉的影响下糟糕得不堪入目，于是助教又跑去指导他们——而库劳德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教导好。

    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着的里屋的门，罗吉浑身哆嗦了一下，天气有些凉，因为这才刚刚到春天的第二个月份。

    他决定临时挪一个位置，从暴露在风中的后院门口移动到有少许遮蔽物的斜坡那儿。

    然而在路过另外两栋房屋间的小路时，他的视野里掠过一道赤红的身影。

    “谁会和我一样那么早出门在室外溜达？嘶……”罗吉将手机塞入身后背包的夹层，然后将双手分别塞入两只并没有足够保暖效应的口袋里，“而且还是在那么冷的早晨——”

    下一刻，男孩的脑海中“哗”地闪过去了一个想法，他似乎认识那道赤红的身影，或者说，他的记忆中存在这么一位赤红头发的人。

    “洛林.格特！”

    罗吉小声地惊叹道，一个逃入他们这座小城的罪犯，一场火灾和一个投毒事件的元凶！还有什么？他不记得了，罗吉假意什么都没注意到似的路过那条凹进去的小巷，同时伸手将塞入夹层的通讯工具重新提了出来。

    视野中多出了一道深蓝近黑的影子，小小的、出现在方才路过的藏有一位通缉犯的小路中，罗吉猛地停下脚步，他看见那道蓝色的影子飞扑向那团赤红。

    紧接着传入他耳畔的是并不十分清晰的撕咬声，和一些奇怪的音效——一种，像是奇幻故事中施展咒术的音效，他敢肯定从电视或影院荧屏那儿听见过这样的声音。

    金色的长锁映现在小巷尽头的墙壁上，赤红色的身影渐渐倒下，同时全新的声音从罗吉的手机中蹦了出来，吓了他和巷子里的两个生物一大跳。

    男孩赶忙扭头绕回铁栅栏大门所在的地方，走了几步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蠢，住宅区外的小路空空荡荡什么遮蔽物都没有，倒不如沿路跑上斜坡去学校或小商店里躲着。

    当然这两处地方现在也未必都开着门。

    焦急而慌乱且有些惊恐地在铁门前等了一会儿，罗吉再一次摸出他的手机，划开屏幕确认了一下时间。

    “还早着……我来得太早了，我来得太早了，我来得太早了……”

    一连说了好几遍同样的话语，大男孩转头瞄了一眼自己跑回来时的方向，没有人从那里面追出来，他也不清楚自己看见的究竟是现实还是幻象。

    突然间，他的脑海中响起了陌生人的声音。

    紧随其后的是开门声，它们两个贴得很紧密，几乎没有给予大男孩一丁点反应的时间。

    罗吉转身看向里屋的那扇门，发现它已经从里面被打开，而库劳德正站在那里，似乎正在与其他人进行通话。

    ___

    枯楼打开了里屋的门，让自己能看见后院以及花园外的景象。

    当罗吉的身影跃入他的眼帘时，不知怎么的，枯楼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把手机摔出去的想法。

    “他未免也到的太早了吧？”

    【虽然你也提前半个小时定了闹钟，然后又亲手把闹钟给毁掉了、拍没了。】

    “无信者？”

    没顾上理睬心情明显变糟糕了的精灵小姐，枯楼别过头不去关注门口踩着栅栏的罗吉，轻声确认起99号这次突然联络中提及的新名词。

    “不，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仔细琢磨了下，枯楼猛然意识到自己并非未曾听别人提起过“无信者”这种说法，当他还没有体验“死亡”的实感、开始恢复失去的记忆前，他从酷若那里听来了这个名词。

    “但是，这好像在‘第二世界’并不常见，泛指那些既不信仰纯白之神也不追随黑之首领的……中间的那批人类？”枯楼张望了一样铁栅栏外的朋友，“他们少得可怜，毕竟‘没有信仰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就等于是行尸走肉’，有人这么告诉过我。”

    “纯白在收集这方面的消息吗？”

    这应该与他无关，枯楼心想，几个星期以前那次通讯中他已经了解完了几乎所有他有义务和责任去知晓的事情，现在“第二世界”中发生的任何状况应该都与“枯楼”这一存在牵扯不上关系了。

    “等到他们展开实验，打开入口，我也早就已经找到了这个世界上的‘世界链接点’，通往下一个世界了。”

    他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完美，他用心地去计算了，并且委托了成天无所事事的宠物蓝猫去料理随时会冒出来的一些“小麻烦”，省的还需要自己分心处理“寻找世界链接点”以外的事情。

    他很珍惜在这个世界上度过的每一分钟，凭借着新的身份他与曾经一些有过交情的人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尽管他内心仍旧存疑。

    “他们为什么要去寻找‘无信者’？”枯楼压低声音，99号特意联系他，那么久绝不可能是完全与他无关的事情。

    找到“无信者”就能防止他们开启这个世界的“入口”吗？门外的罗吉已经开始跺脚了，对方显然发现了他，而且因为他这一不尊重的行为开始心存不满。

    枯楼一直担忧着罗吉对待他的态度会发生改变，他害怕他们不再是朋友。

    “找到无信者并不能帮他们阻止你的行动。”

    “他们也没有必要阻止我的行动，他们根本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但能帮助他们了解这个世界——‘第四世界’，你来到的这里。”通讯对面的天仙99号沉声说道，她的话语听起来是如此的连贯，简直像是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