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清楚就在几秒钟之前这座庭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小让蓝猫跳入他的怀里，他在心中困惑着为什么被认出身份的雷泽尔不采取正常一点的方式来提醒他们。如果它不是通过用嚎叫来表达的话，兴许他们能了解到更多的信息，而且事后解释起来也更加便利。

    即使是现在，怀里的蓝猫还是表现得就像是一只平凡宠物一样，令小小不得不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你是怎么从它那里知道这些事情的？”于是，他将心中的问题提了出来。

    卢格瞪着魔法师怀中的蓝猫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直到听见对方发问，他才悻悻然地举起一只手伸到魔法师眼前。

    完好无伤的手掌心中突兀地多出了一点殷红色的凸起，慢慢地脱离手掌表面，在空中翻滚、旋转，聚缩又扩张，最后犹如一枚圆润饱满的暗红色果实般悬浮在卢格的手掌上空。

    “是血液。”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得意，但也夹杂着一些懊恼。

    “这是我自己独创的魔法。”他不无骄傲地说道，“我这一生都在试图完善它，让它能够成为正式的、所有人都能进行学习的魔法，记载进‘黑’一侧的魔法书中去。”

    “它的效果是什么？”

    小小并非没听说过有魔法使尝试原创魔法的事情，他对此并不会感到惊讶，毕竟当今他们学习并使用的所有魔法肯定都有一个创始者，况且以前他也经历过魔法使之间莫名风靡起一种从未听说过的咒语的事情。

    卢格脸色有些泛白：

    “你一定还记得之前……我在劝那孩子去找他姐姐时，呵，那种不自然。”

    他自己都记得格外清楚。

    听见卢格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说话，小小也不得不认真了起来。

    尽管他还是一边分心琢磨着不久前发生在这座花园里、未被他们目击到的事情，边胡乱摸着蓝猫的灰蓝色毛皮，边目不转睛地瞪着卢格，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说那句话的时候，我突然间就想起来……似乎以前在哪里听见自己这么说过。”记忆中同时响起的是自己的声音，卢格这么说着，“实际上那并不是我听见的，而是洛桑那个憨憨不知道踩进了哪里听到的来自未来的声音。”

    “没错。”他扶了扶额，“那家伙体内也流淌着我的血。”

    “流淌着？”被蓝猫咬了一口的魔法师换了一个抱猫的姿势，“我还以为那个魔法和种种的原理差不多……”

    “不是你想的那样。”卢格打断了小小对未知魔法的遐想。

    “我曾经去过洛布斯堡，在那里当了那个傻X近十年的家庭教师，其实就是在那个大家族里负责照顾小鬼的保姆。”

    别看他长得还很年轻，打扮得也全然是一个年轻人的风格，但他事实上已经在战士和魔法使的双重职业身份上混了进二十多年的岁月。

    “但他完全认不出我，啧，真令人恼火，我一点也不想提起那段时间的经历。”

    小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想自己或许明白刚才花园里发生了怎样的事件。

    他的目光在掉在地上的喷水壶上停留了少许时间，然后被卢格的几句脏话吸引了过去。

    “发生了一些意外，某个没头脑的家伙中了招，为了救他我和他换了血。”暗红色的果实重新融回了卢格的手心中，“从那时起他就和他的家族诅咒没有关联了，这也是他一直没办法对我起杀心的原因。”

    “这种魔法最基础的作用，是将许多完全没关联的个体分为‘主塔’和‘信号塔’，‘主塔’能在其他‘信号塔’产生情绪波动时收集到他周围的环境因素，然后同步他听见、看见的一切——理论上是这样。”

    “它的体内也存在着我的血。”卢格指了指小小怀里的猫，“然后，它就开始在我的脑子里说话了，挺烦人的，不过还算有点帮助。”

    “我觉得它倒是很想打你一顿。”魔法师嘀嘀咕咕着，“你是怎么做到让它喝下你的血液的？”

    “它似乎不敢说话，所以我想到了这个还未完成的魔法。”卢格回答道，同时将话题转回了另一个掌权者身上，“所以那时候，洛桑一定是到了某个能看见未来发生事情的场所……那是哪里呢？”

    “它现在有告诉你什么吗？”

    “之前有人穿越了世界。”卢格皱了皱眉，“信号塔”太多对“主塔”也不是好事，这种原创魔法的原理更接近于先前他们聊及的“灵魂分裂”，但区别很大，基本上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洛桑一直处在高度兴奋的状态下，这样的情况令卢格感到不安。

    如果是以前的洛桑，卢格根本无需担忧他分出去的血液带给他的负担。

    洛布斯堡的掌权者精神从来都没有正常过，表面上看起来镇静的时候那家伙心里就像死了一样，而表面上像是面对战斗感到欣喜的时刻，他心里还是如同一汪死水。

    “仅仅是有人进入了‘第四世界’……”小小盯着地上的喷水壶，若当真只发生了这一件事，他也没有必要本能般地捂住他自己和卢格的眼睛了。

    “在那个不明身份的家伙进来以前，真正的‘暴怒’出现在了‘第三世界’深处。”雷泽尔的声音适时响起，并以小小也看见了那颗血色“果实”为媒介，将这些话语送到了魔法师的耳畔。

    “我不能被他发现。”雷泽尔苦笑道，“否则他不会帮助龙种……我是说，帮助你们口中的‘贪婪’。”

    他们的这位同伴目前处于“无人照料”的情形下，因此“暴怒”才需要专门为了他仅剩的六位族民之一出手。

    “是你把祂叫来的？”小小纵容蓝猫跳到他的肩膀上，语气稍带不悦地质问道。

    “曾经放任龙种用自己的灵魂当作媒介物施展上位魔法的人中……也有我们的同伴。”

    为了实现和原初魔法使相反的目的，那位同伴采取了和原初魔法使相同的手段。

    随着那孩子的记忆一轮又一轮的翻新，祂做出一个又一个虽然不同但最后总会迎来世界线收束般结局的选择，祂的灵魂也愈加纯粹，变质和不必要的部分纷纷被舍弃到了鲜少有生灵会接近的地方。

    “她想让它成为独属于自己的收藏品，没有人能接近它，没有事情能令他困扰，只有那么做才能令她的心变得平衡。”

    界外来者给予世界的诅咒让祂所有的同伴的心灵都变了质，人们给祂们冠上了罪证，称祂们为“原罪神”。

    ___

    枯楼绕到别墅区附近的免费公园后，居然真的在那里找到了库劳德的姐姐米诺。

    不过，在那女孩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人。

    枯楼的心情难得产生了几分愉悦，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比亲眼看见他们俩相处更令人愉快，他如是想着，同时也在犹豫自己是否要去打扰他们。

    “第四世界”的罗吉，以及也许真的是自己的姐姐的米诺——两个人依靠着人工湖边上的围栏，只要一抬头就能望见杵在公园入口处张望的枯楼。

    “库劳德！”果不其然，米诺发现了自己的弟弟，她没有丝毫犹疑地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女孩用几句话的功夫向罗吉介绍了自己的亲弟弟，大男孩抓了抓下巴，似是感慨地提了一句：

    “我有个朋友也叫库劳德，不过他应该还在忙着他的课业……”

    枯楼愣了愣：

    “这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我想。”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米诺关切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弟弟，“这回他们怎么不跟在你身边了？莫非他们都已经回去了？”

    “他们不想打扰到我们。”

    走到罗吉身边，接着看到莫名脸色通红的大男孩支支吾吾地想要劝心上人的亲人站进他们之间的位置，也许这样一来他觉得更像“亲密的一家三口”，没有丝毫意外地罗吉被心上人瞪了一眼，他的脸更红了。

    只有在面对心上人时他才会表现出这副模样，所以在没有外力帮助的前提下，两个互相暗恋的人之间的感情才会发展得如此缓慢。

    “我有点想他了。”罗吉倚着围栏，“也不知道库劳德……我以前认识的那位库劳德现在正在做些什么，手机也联系不上。”

    “他肯定过得很好。”

    米诺站在两个男生中间，听见他们的对话，不由得也“咯咯”笑了起来。

    仅管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事情仍然处在发展得过程中，结果如何还不得而知，但自己迟早会与并不是普通人的弟弟分别。

    “我们也会过得很好。”分别握住左右两边的两只手，“就现在。”她这么说道，许下了一个真挚的愿望。

    至少，这个愿望在短暂的几秒内得到了实现。

    突然有嘈杂的声音从免费公园的另一边传来，不少跑来休闲的人从三者面前跑过，拖鞋丢了也完全没去在意，仿佛他们一心只记得要跑——要逃跑，将剩下的一切都直接抛到了脑后。

    是什么令人们如此感到惊恐？罗吉朝人流涌来的方向张望过去，他先于另两人看见了不远处一道浑身散发着夺目光芒的身影，一看就知道那不是什么正常的人类。